當殺手遇上魔法師2 美洲風暴 第五章 行動(上)
暮色蒼茫,華爾市依舊人聲鼎沸,就是絢這不起眼的小咖啡廳也熱鬧不少,許多客人在這當作是泡茶聊天的落腳點,同時對廳內播放的古典音樂及鮮明柔和的四周布置感到閒適,談笑間品嘗著咖啡與美酒,窸窣的交談聲充斥著整個室內,不絕於耳,這股輕鬆同時自耳根子傳入我的心扉,跟著安定下來,彷彿今日發生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我斜著身子仰靠在吧檯內一角,一面欣賞優美的曲調享受著久違的放鬆,一面望著身前面露愉悅擦拭著一個個玻璃杯的查爾斯,他正樂在其中。真是個優游自在的大叔啊……我不自覺這樣想。
其實自己心裡面也挺嚮往這樣的生活,找個普通工作、換個普通身分,無憂無慮,每日都得面對各色不一的人,每天都有意外中的小插曲……當然,絕非是委託人的那種小插曲,要是如此,我沒多久就會操勞過度了。
這次關於委託人、鑰匙的種種事件告一段落後,就給自己放個長假吧,半年、一年,甚至更久,獨自一人到世界各處去周遊。
想想成為獨當一面的殺手已有四餘年了,自十六歲親手葬送母親、一陣心智幾乎崩潰的哀傷後,我猶如浴火鳳凰自灰燼中重生般,全然已不是十六歲之前還帶著情感的我。經歷了那次慘痛,早已沒有讓我更受折磨的事。
那張額上有血洞的和藹笑容還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至今仍記憶猶新,思及此,我不免一陣感觸,心頭一縮,彷彿又回到了十六歲生日那晚,所有的場景歷歷在目。
母親是個行為舉止優雅、總是帶著一抹神祕笑顏的人,除此之外,她很疼愛我、呵護我,小時候我總是黏著她不放呢。幼童時期,父親就開始傳授予我握刀姿勢、人體經脈處、致命處、骨骼關節、急救包紮等知識,還記得好幾次因為他的嚴厲指導,就算我握著木刀的手掌磨破了皮,身子也被打得好幾處瘀傷,依然得在父親的淫威之下苦苦勤練。我總是在事後投入母親的懷抱,尋求她的安撫,她每次都會溫柔地摸著我的頭、拍著我的背、包紮我身上的傷口,並在繃帶上面綁個可愛的蝴蝶結。
我不禁莞爾,既懷念又欣慰地一笑。
母親風華正茂時,曾是殺手界叱吒風雲的人物,傳聞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祕美人,從不殺人卻讓人甘拜下風,她所接的任務全是無干殺人的活兒,然而,我卻從沒見過她展現身手。她為了我待在家鄉的日式大宅十六年,從沒踏出宅院一步。每當我隨著父親出宅,她總會在拱門內目送我們。
母親寡言嫻靜,許多應答常以頷首表示,唯一說最多話的時候,就是向我闡述女孩子要守的本分、要做的事,以及訴說她往時的經歷與故事。她那白皙清麗的臉蛋總是掛著燦美的微笑,自小到大,就算聽再多她的事蹟,我仍然不了解她。她總是那麼神秘,讓人捉摸不了,如同父親。
比起父親,以前我更想將母親當作是自己的榜樣,成為和她一樣的殺手,母親聽到後卻笑說:「緋,媽媽倒不希望妳跟我一樣呢。」
然則,現在我依舊不清楚這話中的涵義。
我又揚起了嘴角,這時深陷回憶的思緒被外頭打斷。「緋小姐,喝杯咖啡?」前頭的查爾斯笑著將一杯剛泡好的咖啡遞來給我,溫吞地說。
「謝謝。」我朝他點頭示意,接過白瓷盤,托起一邊杯耳,小喫一口,品味著香醇濃郁的咖啡。
查爾斯見我差異不大的神色,像是得到了我的肯定般,靨著皺紋的藹笑後又回頭忙去,料理客人們點的飲品。那笑容,倒與母親有幾分相似,配上了從喉舌順滑而下的澀甜咖啡,我的心久違地升起一股暖意,不知不覺中對他萌生了親近感。
「對了,緋小姐。」研磨咖啡中的查爾斯不疾不徐轉過頭來,笑問:「你們的行李還擱在旅館內吧?」
我聞言,輕輕將手上咖啡放下,有點訝異,給了他一個回應。碰巧猜到的嗎?
「絢小姐底下有一夥年輕氣盛的小子,需要的話,我可以讓他們為妳去拿行李。」查爾斯手沒歇著,一面說。
有人幹這苦差事,何樂而不為呢?還是絢那個死女人的小弟,剛好能藉此發洩一下。
我毫不遲疑點點頭,接著查爾斯拿起置在吧檯一角的銅製古董聽筒,按了個鈕,聽筒立刻投影出觸碰式的介面。他在上頭操作片刻,便將聽筒掛到耳邊對話。
我看著這幕,不由得好笑,古式聽筒投影出雷射介面還真讓人有種跌破眼鏡的感覺,古物結合現代技術該說是別具一格,還是不倫不類呢?首次見到那聽筒還以為是單純擺設呢。
良久,查爾斯放下聽筒,側身禮貌地說:「緋小姐,我已託人去旅館為妳拿回行李,請等候稍許。」我瞧他那身背心襯衫的酒保穿著與恭敬宜人的態度,不禁聯想到一個忠於職守的老管家,更納悶絢究竟是從哪兒勾來的?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觸。
想想身邊跟著一位像查爾斯的助手好像挺不錯的?要不要去找一個呢?我想到了家鄉宅院裡還有家世世代代侍奉我們的家族,下次回去詢問看看好了,雖然這破了歷屆傳統。侍奉我們的那一家早在好幾代以前,就被直系先代下了嚴令,往後的子子孫孫不得踏出宅院一步,否則視同叛變,格殺勿論。幾代以後,這規定漸漸淡去,卻深深烙印在那一家的骨子裡,自始至終活在那方圓千公尺的範圍內。
侍奉直系一家的家族沒有姓名,我卻深深記得還有位小我三歲的女孩,小時我倆時而玩在一塊,再加上夏克爾與不常來訪的絢,是些很美好的童年回憶。那女孩的小名為「小穹」,是我小時一時興起為她取的。
「緋,為什麼母親不准我出宅子?他們說我一生都得在這裡過活,我不想要這樣。」還記得,那時小穹仰望被高牆遮掩的蒼天,小手伸向天際,卻摸不著她嚮往的自由。
我那時僅九歲大,縱然已經歷過些許的風風雨雨,面對一同長大的兒時玩伴還是會返回童心。還太過天真的我,殊不知小穹的命運將會是如此悲慘,如籠中窮鳥般度過平淡一世。我見她渴求不解的眼神仰望蒼穹,突發奇想為當時沒名字的她取了「小穹」這個小名。
四年不見小穹,她現在怎麼樣了呢?回去哀求她家婆婆讓她隨我出行好了,父母雙亡,現今直系的唯一傳脈就只剩我,應該可行。
回憶僅是一閃即逝,我從思緒回來,趕緊對查爾斯嚷:「你還沒掛掉聽筒吧?」
查爾斯握著聽筒的手滯在空中,有些動容,為及時救回差點兒犯下的錯誤而慶幸著,向我投以詢問的眼色。
「旅館被我跟傑破壞過,要是那幾個小夥子直接從正門進入,肯定會被老闆索討賠償。你讓他們從旅館一邊爬牆上去,是七樓從左數過去的第五間房,木窗外敞的那一間。」我說。
「呃……」查爾斯苦皺著眉頭,他那小眼睛瞇成一縫,想想還是轉回去對聽筒下令。事後我憶起那幾個小夥子都是普通人,沒那個能耐如風似影地由外頭、還是七樓潛入,好像太強人所難了。還是自己去拿吧?
思及此,我正要收回前言,查爾斯卻率先苦笑說:「他們說會盡力而為,既然對方是位美女,這忙就得幫到底。」
挺有骨氣的,但一想到是為了美女才這樣……我微微嘆了口氣,果然也只有這種人才會跟在絢身邊。紅顏禍水,真是自古以來不變的道理。
此時我靈光一閃,想起某件事,「查爾斯,聽筒給我一下。」
查爾斯一愣,接著二話不說把聽筒讓給我。
我接過後突然就放話:「聽著,你們幾個小子要是敢亂翻那黑提箱裡的東西,絕對不得好死!」黑提箱裡有我的貼身衣物,怎能讓那幾個小色鬼得逞?
對方聞我這氣勢凌厲的威嚇,好一片刻說不出話來,對於我應當是個優雅美人的幻想立時破滅,緩緩才一個肯許,掛斷。
查爾斯朝我這兒無奈一笑。
§
我走入咖啡廳裡私人的廊道,進入主屋,尋找先前進到裡頭歇息的絢等人。在計畫的擬定大致結束後,絢帶著夏克爾進屋裡,再為他上了一劑麻醉,並對骨折傷勢做點初步治療,同時聯繫著那位帥哥醫生。傑閒著沒事,找了裡頭一間空房呼呼大睡去了,彷彿事不關己一樣,也忘了他對我承諾過要將所有的一切供出。我則讓絢一手包辦夏克爾的事,自己到外頭納涼去,暫時圖個清靜。
咖啡廳裡的住屋擺設遠比廳內來得簡陋,廊道兩側擺了些雜物,後面除了一間房外還有道通往二樓的扶梯。夏克爾就在後面的房裡。
木製的門扉沒扣實,大剌剌地敞了半開,光線自裡頭透了出來。這種木製的鎖門現在非常少見,該說是古董了。我猜測這裡是很久以前就留下的住屋,屋主無錢改建,又等不到人收購這塊不起眼的小地,傳給後代子孫,結果在某日因緣際會下售給了絢。
我進入房間,裡頭不小,與外頭的咖啡廳差不多大,該說是個廳室。沙發、電器、家具、擺設,一眼乍看就知道是絢的平日生活空間。夏克爾此時正躺在邊上一張床上,閉眼昏睡,絢在一旁以AT通話,見我來使了個「怎麼是妳?」的眼色,讓我剛培養起的好心情都壞了。
良久,她結束通話,向我解釋情況:「武器小弟睡了,我剛才為他檢查傷勢,除了較嚴重的胸口外,四肢多處輕微骨折與輕重傷,還有就是妳說的那個東西。我剛聯絡那位醫生,他說確實有微型炸彈的可能,而且機率不低,詳情得用專業儀器做精密檢查,這可是細入腦部的工程,不得亂來。」
我點點頭,臉色有些沉重,「胸口的受傷程度怎麼樣?」夏克爾在列車事件後躺沒多久,又被委託人的走狗擄去,過程必定嚴重晃到身子,為傷勢加重不少。
絢臉色跟著一沉,嘆息說:「原本碎裂的肋骨錯位,扎入周遭臟器,好消息是沒傷及心臟,壞消息則是他的臟器已內出血,若沒找專人及時處理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我一聽心涼了半截,擰眉望著夏克爾蒼白的臉色,也只有在麻醉下他才能睡得這麼安適。「專人幾時會到?」
「這就有困難了……目前我認識的密醫沒幾位,技術最好的那個近日抽不開身,其他幾位也是差不多這情況,最快的一個抵達美洲也得再等三天,沒辦法了。」
我咬咬牙,自己也沒認識的醫生,大小傷過個幾天就會漸漸好去,從沒找醫生的必要,但夏克爾是凡人,情況惡化至此,該如何是好?
我靈機一動,想到或許還有辦法可行,「絢,除了外科醫生,妳有認識改造方面的嗎?」
絢愣了愣,有些震驚地說:「妳的意思是……直接讓武器小弟受傷的臟器換成人造的?」
我點點頭,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錢對妳來說該沒問題吧?……我試試。」她額角沁出細汗,再次操著AT進行聯絡。
我又望了望夏克爾,閉上雙眼,對這次的行動感到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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