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殺手遇上魔法師2 美洲風暴 第一章 獵人之王(下)
進了房門,我就見到傑微微蹙著眉頭,看著那被翻亂過的床鋪。我一見也會意了,明白這裡出過事。
我啐了一聲,握緊拳頭,夏克爾還是被擄走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傷患獨處一室,不過,這倒能看出對方追蹤我們的實力一流,甚至還能在傑無法察覺到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他。
繼接獲委託後,麻煩事接踵而來,絲毫不給予一點喘息的機會,依我看這次八成也是委託人在暗中搞鬼。他到底想做什麼?給了我委託,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阻饒我,處處驚險都是要了我們的命。我望了望傑,或許他對委託人有點情報,這傢伙現在對我來說算個深不可測的得力幫手,想不到自己又一度破了獨自行動的風格。
距離里約‧拜爾的現身演講不過兩周,擬訂周全的計畫在時間上已所剩無幾,現在夏克爾又被擄走,不只會耽擱計畫,我還得抽身去救他,情勢危如蠟燭兩頭燒。
相較之下,傑的叫罵聲則遠遠蓋過了我:「他奶奶的!真有膽子特別大的兔崽子,那武器小弟被綁走了。」他將嘴上叼著的菸屁股隨手扔下,踩熄了火光,悠哉又拿了根新的換上。他靠在牆邊上,環視著房間,一雙鋒利眼神似乎能將房間內發生的前因後果都推測出來。
這時我注意到房內向外大敞的木窗,以及床邊有些玻璃碎片零散在毛毯上,灰黑的毛毯還沾了點血跡。這裡發生過打鬥。
我將當時的情形大致模擬在腦海:那時夏克爾是處於清醒狀態的,卻因傷勢動彈不得,在驚覺有人自木窗闖入並要抓走他時,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全力反抗。我估計他隨手拾了個易碎物就往對方身上砸,那血跡就是對方被砸出來的。而對方之所以沒攻擊他或將他打昏,可能是出自於幕後黑手的指令。
但就算知道事發經過又何妨?對目前情況也無濟於事。現在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追上對方,討回夏克爾。
看穿了我的心思,傑制止說:「小妹,別衝動,我大概有了些眉目。時間上並不急,妳倒是可以先跟妳表姊忙另一莊事。」第二根菸也燒沒後,傑往一旁牆上搓擰著菸頭,扔開,逕自走到木窗旁眺著外頭光景。
聽他這麼一說,我一驚,這傢伙到底對我有多少瞭解?獵人之王果然莫測高深,在還不能完全斷定對方是敵是友的情況下,我只能警惕不懈。
「怎麼說?」我問。對方看似胸有成竹,我自然得沉住氣。我確實該檢討檢討,這陣子詭事太多,竟然影響到了我的心緒,心有絲毫波動對一名殺手來說可是大戒。
傑望著窗外風景,將推測說出:「擄走武器小弟的人十之八九是賞金獵人,依我看只是個鼠輩,就是偷雞摸狗的技倆高明了些,論戰鬥力就連家族的孩童都打不贏。我看是上頭另有其人,這鼠輩就是個底下辦事領薪水的,交貨之後就沒關係了。雖然很想一同做掉那小老鼠,但既然要求快的話,直接殺到別人家自是條捷徑,唯一的問題嘛……我得花點心思搞清楚別人家的地址。」
我聞言頷首思考,同是賞金獵人界,再如何也會比旁人更瞭解同行的作為,他的話我沒有質疑的餘地。就他都能搞清楚我近日所作所為這點,我想找到對方的大本營估計不是什麼難事。在夏克爾沒有安危問題的情況下,時間自然是無所謂了,對方不敢動他,剩下的就是一點──傑這個男人值不值得信任。
我再次打量著這名至少年過三十的男人──一頭凌亂粗糙的黑長髮,上頭有著幾道疤痕、輪廓分明的東方臉孔,帶點傲氣的凜然眼眉,一雙如鷹眼般銳利的黑瞳,唇上還留著一小撮八字鬍。他一身黑著,黑色斗篷內穿的是類似防彈盔甲的厚衣,更是將他壯碩無比的身材魁梧了幾分。
我不禁對他的身分起疑。族人特有的紅眼我在剛才的交手間見識過,而天然紅髮則是只有直系子嗣才有的產物,越分支的家族紅髮基因就越淡。族人代代傳得是特有的殺手技術,這傢伙的身手無庸置疑是族人中的翹楚,令我納悶的是,他怎麼會跑去做賞金獵人?
就算傑口口聲聲說得合情合理,我依舊無法完全相信他是父親的兄弟。「你說你是父親的兄弟,但是沒有憑據,請恕我不能完全信任你。就算退一步真信了你是父親的弟弟,也不能保證你會不會對我有所不利。」
見我岔開話題,還是質疑他身分的話題,傑愣了一下,嘆口氣睨了我一眼,「疑心病重得不是人啊,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不強求妳信任我,但無論如何,接下來的日子我都得好好看管妳,必要時甚至會出手幫忙。如果妳認為我會對武器小弟不利,那就一塊去吧。」他知道我話中有意又補了一句。我真正不放心的是,去救夏克爾這事全權交給他負責。
我確實感覺不到傑有絲毫惡意,宛若真有全心全意幫助我這回事。我想了想,微微嘆口氣說:「我很感謝你幫助我,總之就先這樣敲定吧,不過得有定期的聯絡方式,以及,我認為我的委託人與這事必有關聯,不知你的看法?」與身懷霸氣的王者交談,總有種壓迫感不斷侵襲而來,我說話也變得拘泥許多。
「當然沒問題。嘿,用不著這麼客氣,就叫我叔叔就好啦!誰都不喜歡把氣氛搞得這麼僵嘛。我現在可是把妳當作乾女兒看待啊,妳要稱乾爹也行,哈哈!」反倒是傑先嘻皮笑臉了起來,不過要我叫叔叔簡直是……更何況是乾爹,就算叫得出口我的自尊心也不容許我這麼做!
「不了……我還是直呼傑好了……」我感到有些無力。
「哈哈哈,妳跟妳爸爸的共同點真多,都愛面子。稱呼這東西隨便都行,知道是叫誰就好了。」傑轉過身大力拍了拍我沒受傷的右肩,差點兒將我整個人給拍得陷到樓下。
他看了看我自然垂落的左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對了,妳那左手還行吧?雖然族人的恢復力嚇人,很快就能痊癒。若妳需要治療就說一聲,我對推拿還有點學問。」
我搖搖頭,表示不用他操心,「不必,數十分鐘後就好了。」現在我的左手正在進行自我復原,自行將骨肉癒合,並把壞死的細胞送走。同樣擁有超人體質的傑是再清楚不過。
「好吧,別放在心上啊!只是測試測試妳的實力。」他笑著又拍了我兩下,轉移話題,有些得意地說:「來之前我可是有好好做功課的,把妳的生平事蹟及所有種種都記住了,哇!從妳小時候那個武士刀千人斬,到最近那什麼永夜的流氓大亂、海底列車引爆事件,連妳想做掉里約‧拜爾的事妳乾爹我都知道,甚至是妳最喜歡的內衣內褲顏色啦、最喜歡的衣服品牌啦、最愛喝的飲料之類的,全──都在我的腦子裡,現在天底下沒有第二人比妳乾爹更了解妳啦!」
「……」我這一聽幾乎要吐血,這大叔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變態!但我還能怎麼辦?我現在踢他兩腳也只會被擋下來。唉,除了父親之外,還是頭一遭嘗到忍氣吞聲的滋味……
見我意志消沉,傑不覺得他話中有什麼不對勁,反而還會錯意地安慰著我:「那些痛苦的過去就淡忘吧,妳現在有個會疼妳的乾爹啦!妳放心,我絕不會像妳那個冷血老爸一般對待妳,妳想要什麼我都買給妳,不用客氣!想想我這輩子上過女人無數,卻從沒有個兒女,早就想試試了,現在機會手到擒來,多虧了妳爸爸啊!哈哈哈!」
「……不必了,謝謝,買東西的錢我自己還付得出來。」我已經不知該回什麼了,簡直把我當作是小女孩一樣。你拿皮鞭抽我我還比較習慣……他說得好像很高興父親去逝似的,我們家族怎會產出這種人?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哎,想笑就笑出來啊!這裡只有我跟妳,都是親家人,不必在意妳那平時佯裝出來的格調,我知道妳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子。有這麼漂亮的臉蛋,笑起來一定如百花綻放,幹嘛一直板著臉呢?」傑靠了過來,貼在我面前說。
我現在已是欲哭無淚的狀態了。與其要這傢伙當我的乾爹,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給傑鬧到盡興後,我倆從木窗跳了出去,跑到了旅館旁的小暗巷,這自然是傑的主意。交手時對旅館內造成的破壞,以及房內夏克爾纏鬥的跡象,必定會給我們添上不少麻煩,當即還是走為上策的好。這麼做我的良心受譴不少,非常過意不去。
等到跑過了幾條巷弄後,我們才改以行走,大剌剌地融入人群之中。人群內人形各色,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穿著都有,當今時尚流行不少怪異服飾,一些想凸顯自己、表現自己不同凡響的人自然是穿著奇異,對此,傑的穿著在人群中反倒不顯卓。
讓我不適的是,傑根本沒有隱藏氣息的自覺,不,該說他大膽張狂的行為就如皇帝出巡般,告知天下自己的出現。這就是所謂的王者嗎?王者霸立於世,沒有對他構成威脅的敵人,所有人見到他只能畏首畏尾,當即從眼皮子下溜走才是最佳選擇。
但這只適用於賞金獵人,殺手本身就是個隱匿在黑暗中的存在,即使實力能威震天下,也不能四處招搖,否則會飛來橫禍。
行徑間,傑在我一旁說:「妳的委託人說穿了就是個瘋子,但他從不親自現身,親眼見過他還活著的人不比見過妳爸爸的人還多,一個謎一般的存在。那次事件後,這傢伙趁勢起頭,招攬了一群殺手為他做事,一夕之間做掉了不少與他作對的人,聲勢因而大作。原本這人就是個能權衡世界的大人物之一,就是這些年頭,他變得更加招搖,許多大事件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許他只是想製造混亂,好給自己一些娛樂。」
「不愁吃穿,要什麼有什麼,所有能幹的娛樂都幹了,再加上他可能時日不多,突然想玩大點也不是不能理解。小妹啊,我看妳八成是被他捲入了這場遊戲,成為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了吧。妳最近遭遇到的種種事件就是他佈下的局,他要妳去殺里約‧拜爾也只是個幌子,除了莫大的娛樂外,目的還有是將『鑰匙』順便到手。」
終於提到「鑰匙」了。傑說的「那次事件」,是父親逝前的那一連串嗎?父親、委託人、「鑰匙」、里約‧拜爾,這些都有著深深關聯,如一條鎖鏈將之綑在一塊,一樣都脫不了關係。
「能將『鑰匙』的事情多說一些嗎?」我問。
「現在不是時候,等將武器小弟救出來,我在跟妳一一說明吧。」我明白傑的意思,大庭廣眾之下確實不是個好時機,有些身負異稟的人能聽見非常遙遠、細微的聲音,難保不會有人在監視我們。他清了清喉嚨接著說:「事實上,我認為這人對『鑰匙』的興趣不大,一直是以消極的態度看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興頭。他讓聘請而來的殺手去殺掉一些大人物,若是成了,便順手將『鑰匙』得來;若不成,就算了。這次武器小弟被擄,我看也是他佈的局之一。唉,小妹啊,妳這次倒惹上了大麻煩,被那人看上眼了,他似乎將大半精力都放在妳身上,看妳如何能突破他佈置的重圍,完成他的任務。」
我一聽有些不是滋味,感覺自己的行動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只能任由他人操弄,目的還只是為了讓某人「盡興」!
「那人從以前到現在有一套做事風格,他不喜歡底下辦事的人以失敗收場、達不到他的要求,也不喜歡棋子不按他的劇本走。惹他不喜歡,下場就是格殺勿論。他勢力極大,遍布全球,所以我要妳好好衡量該選擇暗殺里約‧拜爾,還是與委託人作對,下場其實對妳來說都差不多。無論妳選擇哪個,我都會尊重妳並幫助妳的。」他說完慈藹地看著我,讓我有點不寒而慄。
思忖片刻,我輕聲說:「里約。我想弄清楚『鑰匙』的一切,以及父親逝前所遭遇到的一切。」這些謎團實在太勾人興趣了,一想到現在我也被牽連進來,總不能就這麼懵懵懂懂的任人擺布吧?雖說父親並不想讓我接觸到這一切,但命運已將我栓在了這些環節上,我至少要得知事情的淵源。
傑聽完按了按頭,仰天嘆氣,「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不過我勸妳還是就此打住,內情妳要多少我這有多少,就是別再步上妳爸的後塵了。妳若是還執迷不悟,到時我或許會去阻饒妳。」他那鋒利的眼神瞥了我一下,一瞬間,介於霸氣與殺氣兩者之間的尖銳氣息,直入我心,我整個人都毛骨悚然起來。他的氣完全沒辦法抵擋,實在令人畏懼。
傑見我整個人如受驚嚇的貓豎起全身毛髮,警戒全開,咧嘴笑了一聲伸出寬闊的手臂,一把將我靠近。我的臉就這麼貼在了他的胸膛一側,像個依偎在男人旁邊的小女人似的,對此我既羞又怒。可惜「性騷擾防治法」在這世代不太管用,要嘛就是一拳,要嘛就是一顆子彈,但這些都對面前這男人不管用。該死!
「啊哈哈哈!我的小女兒,不小心嚇到妳真是對不住了,沒嚇壞吧?乾爹給妳秀秀喔!」他一面笑,一面用那隻大手揉著我的頭。我此時此刻感到顏面盡失,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心靈崩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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