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殺手遇上魔法師 第八章 瞬間移動(下)
我睜開眼,四周皆是令我覺得陌生的景象。一間還算不錯的套房。
微弱的光線透過窗簾及縫隙灑落在印有花紋的地毯上,周圍還有一些日常擺設,布置及壁面皆是深色系,格局走有些貴氣的古典風格。
我按著頭,坐直在柔軟的米白色花邊雙人床上。雖說是雙人床,但位置全都由我一個人獨吞……不,有一隻腳占了一席之地。床尾的一邊,正置著一隻帶有腳毛的腿,上抬跨在床上。這是一隻男人的腿。
我滑過床邊站起,同時循到了原本應該要出現在床鋪上卻被丟在地上的棉被角,沿著看去,正被腿的主人霸佔著,他被棉被蓋住的顏面完全瞧不清。我此時也注意到我衣衫不整、髮絲非常凌亂,簡直像是酒後玩了一整個通霄才回家的樣子。我開始回想起模糊的昨晚,事發的先後順序。
昨晚到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瞬間移動」之前所發生的事都沒問題,那之後我記得原本是要去找旅館休息,當時我已疲累不堪,而男孩與夏克爾他們已經不醒人事了,由我扛在肩上走著……所以,這就是那家我找的旅館套房?昨天沒出什麼亂子吧?
這男人一定是夏克爾,睡相真差……渾身是傷,肋骨還斷了幾根,就這樣讓他躺在地板上一整晚是不是太虐待他了?照理來說他的傷勢明明得躺上幾個月的,搞不好斷氣了我都不知道。
我一面對夏克爾普通人類的身體能承受住這些傷勢感到驚疑,一面小心翼翼地將他挪到床上,免得他清醒後發現我這麼冷血無情,連軟床都不給他這個傷患睡,有損形象。
我皺起眉頭,在一面鏡子前稍稍整理了下儀容,發現到我身上的衣物不只破損多處,上頭還有幾處留有乾涸血跡。我當下旋身,在四處找到了被隨處亂丟的黑亮提箱,打開它的另一層夾──放有我日常生活用品及衣物的層夾,拿著換洗衣物打算先去洗個澡,好解脫身上的不自在。就在我要往套房內部走去時,我發現了記憶中的第三人──男孩。
他正被重重繩索繫綁在一張木製椅子上,凌亂的蓬鬆金髮、英氣挺拔的五官、西方人白皙的肌膚,以及那那炯炯有神的凜然藍眼正瞪著我不放。看來昨晚是我把他牢牢綁在這兒的,這還真像我的作風,就算意識已經模糊不清了還是沒有絲毫鬆懈。
能如此直勾勾地盯著我,就代表這男孩已經恢復體力了。我本想從他身邊繞過去自顧自地先去洗一番熱水澡,但感覺到這男孩背後有著重重秘密,讓我想停下腳步找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妳想幹什麼?」男孩開口,聲音既沙啞又低沉……也許我該給他喝口水?但這就不是想讓人套出話來的舉動了。至少要讓他感受到害怕,這是逼供中的最基本。
面對一位不懂世事的男孩,讓他受刑這種想法太殘忍了,我也不想讓他渾身都是被鞭打的紅痕,我可不是個以虐人為樂的變態。所以我打算以輕鬆的口語來問話,儘管纏繞在他身上的粗繩與我的口氣對「輕鬆」一詞完全沾不上邊。
「名字?」當然,我的面貌是冷酷無情的。一直都是。
「先把我放開。」男孩瞪著我。
挺有勇氣的……或許是因為我是女人?看起來比較好惹?
「你只要把我所問的問題一一答出,我就放了你。」我冷眼以對。
語畢,男孩陷入了沉默,微低著頭,似乎在考量著我是否能說到做到,或者是在衡量腦海中眾選項之間的利益大小。
最後,男孩選擇答話:「艾略特●艾爾迪恩。」
我微微蹙起眉頭。這是什麼古老名字?同時我也在觀察他的神情與心緒,藉此確認他有沒有在說謊。
「瞬間移動,是怎麼辦到的?」我又問。
聞言,艾略特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才說:「魔法。」
「魔法?」所以,在巷子裡扳倒兩名壯漢、在翻滾的列車中維持不動、將我跟夏克爾帶到這裡,這些都是「魔法」所造成的效果?在這處處是科學產物的土地上,這種說法實在太強人所難了。就算真有魔法,那麼在人類文明這幾百幾千年的時光之中,能不被發現?有的也只是人們異想天開所發明出的故事與電影情節。
「證明。」我瞇起雙眼看著他。
艾略特緩緩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做準備,片刻後,纏繞在他身上的繩子開始被某種力量削斷,不一會兒數層堅固的粗繩全散落在地面,將完全不科學的景象呈現在我眼前。
如果自己能解開繩索,為何不直接逃跑呢?還要像個孤立無援的可憐蟲被綁在這裡,配合著我?
我笑了,讓人不寒而慄的冷笑。這男孩太有趣了。先不管科不科學,我信了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說法──這位男孩會「魔法」。
「你為何要到亞洲?孤身一人?」我繼續追問。
「為了任務。我是自己來的,只有我一個人。」艾略特不疾不徐地說。
喔?任務?
「你是殺手?或是賞金獵人、萬事屋之類的?」我挑起眉頭。這個問題純粹是打哈哈,這男孩要成為殺手可遠著呢……不如說是完全不同世界的東西。
艾略特搖搖頭,「只是幫人跑腿而已。」
也就是用魔法幫別人幹點事賺些外快嗎?
「你的家人呢?」我問。
艾略特再度搖頭,不過我感受到了異樣。
「你、的、家、人、呢?」我一字字緩緩吐出,同時釋出了些許殺氣,每一個字就像是隕石般重落在地,龐大的聲響迴盪在他的腦海裡,這讓他瞠大眼睛,顫抖了一下。我知道他在隱瞞我。
「我、我只有一個妹妹……」艾略特驚恐地看著我,一滴冷汗自額邊滑落。他幾乎是感受到了百分之百的殺氣,這讓我有些訝異,如果是凡人的話,就真的就是天資異稟了,任何一位想找徒弟的退休殺手都會直接拉走的程度。
「為什麼要隱瞞?」老實說,我對別人的家務事及身世不感興趣,但我卻想知道這男孩的來歷……他是否與那場列車事故有關係?對了,我想起列車翻覆的那一瞬間,操作AT中的他以詫異的眼神朝我望了一眼。
即便我深知男孩不是主導列車事件的其一份子,但為了釐清我的委託人與製造爆炸事件的幕後黑手,任何一絲線索我都不想放過,說不準男孩就介於他們之間,只是連自己都被蒙在鼓裡罷了。除了我與夏克爾外,這男孩可是在一連串的翻滾車骸中唯一存活的人。
只見艾略特垂下頭說:「我不想牽扯到我妹妹……哪怕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想保護家人嗎?照他的說法應該是相依為命的妹妹,父母則有很大的可能去世了。
「還有一個問題……」我瞇起眼來,直視艾略特的雙眼,「在爆炸的那一瞬間,你從AT上得知了什麼?」
這一問,艾略特打了個寒顫,在我氣勢凌厲的瞪視下,他說:「有人……要我殺了妳……」
「什麼?……所以你跟車上那個想致我於死地的男子是同一陣線的?」哼,這小男孩想殺人,可早了十萬八千里。
「不是。」男孩囁嚅說:「我根本不認識他……那時我的AT接獲消息,上面說要我竭盡所能去殺一個照片上的人,那照片中的人就長得與妳一模一樣。」
這兩人身後的人物不是同一個?想找我麻煩的不只委託人?我挑了挑眉,「但是你根本下不了手對吧?你甚至連傷我的念頭都沒有。」
艾略特低頭不語。
我勾起嘴角,又問:「那唆使你殺我的人是誰?。」
他愣了愣,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只說:「如果我說出來,妳會去殺了他嗎?」
我淡淡一笑,想了想,說:「或許吧,有人想殺我,我豈能坐以待斃?」
「那我就不能跟妳說了。」男孩堅毅地看著我。這不禁讓我覺得這孩子實在有趣。
我看著他片刻,最後冷淡下令:「好了,你可以走了。」
艾略特怔了一下,似乎是認為情況不如他所想像中的煎熬,「就這樣?」
我含首,靜靜看著他慢慢站起。他則是一副不可輕信地瞅著我,視線從沒自我身上移離,直到發現我的眼神是認真無比的,才緩緩挪動腳步。
當他走到套房門前時,我突然又問了一句:「當時,為何要救我們?」
艾略特轉過身來,看著我答:「我感覺你們並不是惡類。」
「感覺……嗎?」我笑了一下,「所以只要不是惡類,你都會救?」
艾略特點點頭,義氣凜然地說:「我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那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究竟哪些是善類,哪些是惡類。在這個充滿險惡的世界上,我給個良心建議: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再去逞英雄吧。倘若今天綁架你的是另一個人,可就不會像我這麼好了。」
男孩頓了一下,接著露出微笑說:「謝謝,妳果然是個好人。」
「好人?」這男孩未免也太樂觀了吧?竟然跟綁架他的人致謝?面對他燦爛般的笑臉,我則回以冷笑,「小鬼,我殺過的人可數不清啊,如果說我這樣算是好人,那麼世界上的好人可多著呢。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給你個忠告就換來一張好人卡,我可擔當不起啊。」
男孩笑了一下,接著轉身解開門鎖,出了房門。
真是個既有趣、又難以捉摸的男孩。我瞇起銳利的眼神盯著被關上的木製門板,總覺得將來與這名男孩還會再見面,而且與這陣子我所遭遇到的事件與他都會有所關連。
名叫艾略特的男孩離開後,我去洗了個澡,並確認一下至今消耗掉的武器及物品,準備一番後,我踏出旅館,留下夏克爾一人待在房內睡覺。照他的情況看來,他大概得再睡個半天才會醒來,而我就趁這個時段去買些必需品及弄清楚這兒是哪裡,順便為他找個外科醫生。這裡可不是亞洲。
走出旅館,外頭是條巨大的十字路口,充滿著膚色淺白的人。看來這裡是個都市地帶,應該是北美洲內的某塊市區。
如果已經在美洲的話,我就可以開始從事暗殺里約●拜爾的準備工作了。AT傳送過來的資料內容還算詳細,但計畫總趕不上變化,我不能完全依照著委託人的策劃行事,因此,沒有意外的話,我將刺殺目標的行動訂於──兩周後的市中心公開現身演講,打算來一場狙殺。
據說里約●拜爾當天的現身演講,方圓兩千米內的海陸空區域將會完全戒備,車輛不得流通,且每條街上都會佇守著數名武裝警員。這些警員可不是省油的燈,比起會使用能源武器的一般警員外,他們的身手可矯健多了,這也是北美洲大多數區域犯罪率相當低的原因之一。在龐大警力面前,普通歹徒猶如小鼠一般,力量薄弱到悽慘的地步。
既然方圓兩米內是完全戒備,那我退到兩米外進行狙擊就好了。夏克爾改良過後的槍與子彈,水準可是在警界的思量範圍外。
這次若是能成功狙殺里約●拜爾並取得「鑰匙」,完美完成委託,我便要與這該死的委託人切除關係,當然,日後查到想做掉我的就是他,我也不會乖乖任他恣意妄為。
暗殺里約●拜爾,美洲星盟集團的行政長並不簡單,我就將它當作是一個自我挑戰,身為族人還是直系血脈的我,對各種委託從來是來者不拒,每一項都是漂亮收尾,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我沿著陳列在一旁的商家騎樓遊走,一面思忖著該如何著手這次的任務。正當我進入商業大道、漫步在人群中移動時,後方傳出了一陣不小騷動,而那騷動所引發的聲響開始向我接近。這次又是什麼?不會這麼巧又與我有關吧?
後方持續傳來了驚叫聲,接著我後方的人們開始往兩旁疏散開來,識相地讓出一條通道,後面的情況也漸漸明瞭起來。那是幾名全副武裝的改造過警察正大步追趕著一位身材纖細的女子。女子頭戴與一身穿著非常不協調的黑色鴨舌帽,帽沿壓低,一看就知道是不想暴露身分,但帽子卻蓋不住她長至腰際、蓬鬆絢麗的大波浪橙色捲髮,富有彈性的髮絲正隨風飄飛著。
見狀,我不禁有些無語。如果幹了什麼壞事要被警察追著跑,又不想被發現,那麼還留這麼高調的髮型幹嘛?放眼望去一看就認出來了,何況她不只是髮型與髮色顯眼,就連一身穿著也是貴氣不俗,水藍色蓬起的裙襬毫不收敏地大肆飄揚,讓人幾乎要驚見內頭的底褲,整身像是女皇出巡般亮麗無比……那為了掩面的鴨舌帽帶得真是讓人火大。
踩著高跟鞋踢躂奔跑,不一會兒,這腳力不凡、快如勁風的女子很快就來到了我身旁。能跑給改造過後的武裝警員追,不是改造過就是對肌肉組織動了手腳,但我怎麼看都不覺得是那兩樣。
原本我以為她會像正常情況自我身旁躍過,沒品一點的話可能會拿我當障礙物抵擋一下後方的警察……結果這兩者都不是。當她經過我身旁時,她特意將帽沿上推,暴露出一張美麗無瑕的精緻臉蛋,神情帶著嫵媚向我打了聲招呼:「嗨,表妹。」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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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10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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