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殺手遇上魔法師 第八章 瞬間移動(上)
男孩手拉著側邊的鋼架,好固定住自己不被往下掉,踩到血肉模糊的噁心地面。此時他五官扭曲,緊閉著雙唇,似乎正努力不讓胃內消化中的食物湧出。也難怪,這麼令人作嘔的場景,任誰看到都會吐出來,這男孩還能克制住算不錯了。不過剛才那樣極致的翻轉就算不是因為血肉橫飛的慘狀,也會因「暈車」而反胃吧?那覆蓋在身軀上的藍光除了讓自己滯留在半空還有其他效用嗎?
男孩莫名地盯著我看,有時還會歉然地看著周遭慘狀,彷彿這一切都是他所造成的,沒有力挽狂瀾。他遲遲不開口,一時之間氣氛變得非常怪異。我說,為何我們兩個要處在這種鬼地方大眼瞪小眼?何況就算我有超人體質,身體自動凝血、癒合傷勢的速度會比常人快上許多,但不做即時處理的話還是會對身體產生負擔,沒那種閒工夫陪在這裡瞎耗。
「有事?」我挑起眉來,唐突地說,打破了怪異的氣氛。就現在的局面而言,這一句真是對不住場面。
男孩沒有回話,而是支支吾吾地開闔著嘴,躊躇不定。
比起他的舉動,我現在更在意的是我們該如何從這個鬼地方脫身?這裡可是大平洋深海裡的某處,倖存者只有三位,列車支離破碎,前方可是還有遙遙無盡的路在等著我們。
竟然男孩傻了,我也沒有關心他的責任,就各自想辦法吧。離開的方法不是沒有,只是還沒想到……就算沒有也得無中生有。
我吃力撐地站起,抓著倒塌的座椅,費了好一番工夫才連同夏克爾一併架起,踏著皆是血泊與肉泥的車壁,走出被一分為二的破爛車廂。外頭一片死寂。
頭頂上每隔一段距離都設有明燈,弧形的玻璃層外,是漆黑如深淵的黑水,在放眼望去深不見底的通道上,躺著許多支離破碎的車骸,軌道面有著斷斷續續的痕跡,被支解的部分隨處可見,還有些碎片插在兩側的防層上,就怕防層產生足以破碎的裂縫──外頭可是異常高壓的深海海水,一旦有一處防層破洞,後果將不堪設想。
將夏克爾拖到外頭的地面後,我走回車廂尋找著那重得要死的手提箱,在裡頭翻到了些能做傷口緊急處理的藥品,開始為自己與夏克爾的傷勢療傷。
我左側頸子上的口子深有一公分餘,血已經止住,再來較為嚴重的就是因猛烈撞擊幾乎要脫臼的右肩,以及全身上下零碎數不清的傷口。我渾身發熱,各處交雜的疼痛感與麻痺感已經習慣,只感覺虛弱無力。
叫我頂著如此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到通道盡頭,我可辦不到,誰知道後頭還有多少里的路程。只能在這兒乾等救援了嗎?
我給自己打了一針止痛劑,等到料理完自己後,我揭開夏克爾身上的衣服為他檢視傷勢──嗯,大致上是沒發現什麼重傷,與我一樣,各處有著許多瘀青擦傷,看似沒什麼大礙。我不得不說,肋骨斷裂的他在經歷這場暴風雨後,還能活得這麼好真是命大,運氣不同凡響啊。
這時我發現男孩也走出了車廂,停在我身前不遠處,卻只是呆站著。不知所措嗎?無法接受這過於荒唐的事故?
我料理著夏克爾的傷口又過了段時間,男孩這才囁嚅般地低聲問道:「那個爆炸……是因為妳嗎?」
這是什麼鬼問題?難不成我說「是」,他會向老套的電影情節一樣衝過來抓著我的衣領,對我大聲嚷著「為什麼?」、「妳知道這樣會害死多少人嗎?」之類的台詞?
我淡淡看著他,像是在告訴他「現在的世俗險惡並不是你這種小孩所能了解的」。「大概是衝著我來的吧。」最後我聳聳肩,哼聲一笑回答。
聞言,男孩緊蹙眉頭,又進入沉默。
怎麼?無法接受嗎?難以相信因為某人想置我於死地,我周遭的人就得付出這麼慘烈的代價?
我奮力起身,就算身體因為止痛劑減輕疼痛,受傷的部位可不會奇蹟似地痊癒。我踉蹌了一下,站穩後架起沉甸甸的夏克爾,仰望上方,看著隔在厚重防層外完全黑暗的深海。難道真只有打破防層,游到海面的辦法了?就算這只是個異想天開的猜測,但確實有孤注一擲的可能性……極小的可能性。能將人體壓扁的駭人水壓、千公尺不能呼吸的距離、潛藏在海底裡的危機,就算我能有一絲機會回到海面,沒有超人體質的夏克爾根本是直接送死。
正當我思忖著該如何脫離這裡時,一道熟悉且細如蚊聲的聲響傳入我耳內,迅速擴大……是水聲!大概是爆炸時的衝擊使列車碎片扎進防層,造成破裂,導致海水開始狂猛灌入,使破洞越來越大。我的心境頓時如置冰窖,彷彿聽到了死亡宣言。
這時,一道閃光竄過了我的腦袋。這場爆炸的目的、幕後黑手的用意,不只是想讓急速行駛的列車翻車,導致裡頭的人全數慘死,萬一沒殺成我,還有個潛伏在車廂內的殺手與我廝殺,最後的尾章,便是無處可逃、將被海水淹沒的無止盡通道……
該死,到底是誰為我準備了這場事故?這場列車爆破案與我的委託人也有關係嗎?或許他們是同一人?究竟為何想殺我?我可不記得在這四年來,我有得罪過任何能策劃這場變故的大人物。
迅速思考的同時,氣勢磅礡的水流聲已是轟聲如雷,我猛然轉過頭去,驚見通道深不見底的黑暗處開始竄出了大量流水,猛浪若奔地朝我們沖來,照這個速度,不用十秒我們就會被困在沒有空氣的封閉地帶內。看來真得打破防層死命游到海面,不然就只能順著水流「賭氣」了。
我咬著牙,焦急萬分地舉起提箱,它厚重的材質加上我的全力必定能打破防層,只要能突破灌進的激流遠離洞口,這之後就聽天由命了。比起完全不詳的通道,我更願意嘗試游到海平面。我討厭被任人擺布,就算這可能會比我自己行動的結果還好。
如瀑布般宏亮的水聲呼應著我加速中的心跳,就在我即將要甩出手提箱時,一道快如閃電的黑影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我身旁,基於已成習慣的反射動作,我毫不遲疑將砸向防層的提箱倏然轉向人影。
當我還沒看清他的面目、要將提箱順勢砸向他時,一雙手臂先一步熊抱而來,我連同夏克爾被靠在一塊,接著我只感受到眼前場景驟然一變,眼界頓時被黑暗取代。
到底是哪個混帳?這種關鍵時刻還心術不正?除了男孩外還另有其人嗎?現在唯一的逃脫方案沒望了,只剩下隨波逐流這條下下策可行。
我因這個唐突而來的舉動勃然大怒,但一想到馬上就會被冰冷急湍的海水沖走,咬緊牙關大吸一口氣後,也顧不得是誰了,只能祈求前方的路程不會太遙遠,能在氧氣耗完之前被沖到盡頭。
再次見到周遭場面時,是兩秒之後,我這才發現我不是閉著眼,也不是被人蒙蔽住了,而是……我們眼前的場景轉變了。
怎麼一回事?
眼前並不是列車行駛的通道內,也沒有會將我捲入冰冷海水中即將撲來的波濤洶湧,彷彿方才的一切都是幻境。但我身上的傷口可沒有消失。
我環顧一下四周,同時警惕著周遭的變化,很快我便放棄了……這兒只是個平凡無奇的小巷子,沒有敵人埋伏、沒有刁鑽陷阱、沒有凶險困境,僅有我與昏迷的夏克爾以及……環抱著我們倆的金髮男孩。
那個混帳,就是這名男孩。他並不是出於對女性的飢渴才抱住我,而且他還抱了夏克爾,以至於我認為他的性向是否有些異常?……排除上述無聊的猜測,把我們弄到這裡的,就是這名男孩,無庸置疑。就這情況看來,是他救了我們。
但這是怎麼辦到的?空間轉換?瞬間移動?這在目前的科學中縱然有人還在研發,也成功實驗過,卻不是像這般一樣說用就用,得要許多精密儀器及大批程序、消耗龐大的能量才可辦到。
男孩緩緩離開我們,退到了一公尺遠,看起來相當筋疲力竭,也因為他的放手,昏厥中的夏克爾失去支撐怦然倒地。我想他大概得躺在床上幾個月了。
「你剛做了什麼?」我冷靜下來,質問。就算他救了我們,我還是對他有所顧忌。只要他想對我們有任何不利,我隨時都可以廢了他的手腳甚至殺了他。
「瞬間……移動……」男孩緩緩吐出了我猜測中那不可能的結論。
「……怎麼辦到的?」我大皺眉頭,不讓因驚訝使內心所產生的動搖顯現至臉上。如果說這是男孩與生俱來的特有能力,那還真是前所未聞,且難以置信。
「魔……」男孩雙眼迷濛,無力嘶聲,只說了一個字便向前倒下,撲在地面,與夏克爾一同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四周回到了死寂。
「魔」什麼?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勞累地望著倒在地上的兩人,無限感慨。夏克爾成天昏倒,是在訓練我的臂力嗎?
我彎下腰去,扛起男孩與夏克爾,各置兩肩。首先得找到能休息的地方,「瞬間移動」之事等之後再問男孩也不遲,總之現在是成功脫離險境了。
男孩看起來累壞了,估計他昏倒的原因似乎是將我們移動到這裡的副作用,看來這種能力會消耗大量體力。
瞬間移動……嗎?還真是世間無奇不有,就算難以相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要妳不信也難。
我邁開腳步走出巷子,擺脫危機渾身放鬆後,不論是身與心,所有的疲憊感全都一湧而上。巷子外映入眼簾的是文明都市街景,喧囂的人聲及爛目的霓光令我頭暈目眩,疲乏使眼前所見的景象都像是夢境般模糊不清,最後我僅能倚著尋找旅館的意志搖晃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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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9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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