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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殺手遇上魔法師 第二章 我是緋,是名殺手(下)

 

  我穿梭在人潮蜂擁的街道上,這裡是名為唐克街的熱鬧商店街,筆直連貫過去的一整條大道兩側全是各式店家,為永夜其一著名景點,觀光必逛一回的勝地。

  我快步往前走,即便陳列在一旁琳瑯滿目的店面彷彿數隻充滿誘惑的手,想將我扒進店裡好好檢視一回,我還是不想被擁擠的人群拖慢腳步。

  忽然間,一個引起我內心深處慾望的品牌自我的眼角稍縱而逝……那是,遠近知名的國際女裝名牌──Women's Fashion,方才瞟過的縮寫「WF」,就是那高掛在屋簷上華麗閃爍的霓虹招牌,此外店面正不斷回放著模特兒秀裝視頻。

  我默默停下腳步,想想外出任務幾乎不間斷的我並不常逛街,偶爾去一遭WF閒適一下也不錯……三秒後,那兩個字將我引領而去,直到半小時後,我左手提了三大袋出了店家,右手則是到外地出任務會攜帶的黑亮提箱。其實他們可以在短暫的時間內宅配到府,但我更喜歡親自拿在手上的真實感。

  買了幾件衣服心情是好多了,但身子依舊是黏膩難耐,使我不得不邁出腳步向目的地移動。我側頭瞧了瞧潔淨到可比鏡子的玻璃牆,上頭映的,是頭戴不顯眼褐色軟毛帽的我,緊貼在眉上的帽沿下,依舊是一張冰面冷峻的神情,不同的是,我的嘴角比平時多翹起了幾毫米。這真是失策,作為一名殺手可不該被購物的喜悅影響外在。

  我深吸一口氣,調適一下心情,那略微揚起的嘴角立刻拉下……嗯,這才是我該有的樣子。

  我憶起了父親在世時對我說過的話,那時我還處於稚齡階段,他就告訴過我「笑容只會降低妳對感情的抵抗力,平時一位殺手是不該配有冷酷以外的神情,除非妳是個以殺人為樂的病態,在取人性命時才會露出興奮的神色」,至今回想起來,這令人懷念的箴言讓我為之一笑,其實那只是父親為了要告誡我不要感情用事罷了。

  笑不笑都無所謂了,歷經數年的風風雨雨、各種九死一生的劫難,我早明白感情只會誤事,早在十六歲那年我就幾乎抹煞掉我的情感了……那年生日,我親手葬送了自己敬愛的母親。

  那是一段我永遠不會遺忘的痛苦記憶,當天的場景全歷歷在目。我十六歲生日那天,母親送我一個別緻的禮物,當我打開包裝,赫然發現那是一把我們家族代代相傳的老式手槍,上頭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內部機括早已朽壞,僅能用來作為收藏。當時母親依舊是平時的溫柔笑顏,卻輕鬆說出讓我心悸震懾的話語──「緋,朝媽媽開槍吧,過了今天,妳就是家族內能獨當一面的殺手了。」

  我記得,當時接收完句子的我渾身顫抖不已,如置冰窖,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但我沒有流淚──自四歲後我就沒流過一滴眼淚,我的淚腺可能已經壞了。事實上,我很想逃離這恐怖至極的場面,然後埋頭大哭一場──最後,我還是在旁觀於不遠處的父親那無形的強悍壓力及淫威之下,伸出抖動不已的手,彷彿被操控般下意識拿起那年代久遠的手槍,扣下板機……

  原來那把家傳手槍的內部構造已被換過,開過保險、上過膛,所有的程序都準備妥當,裡頭僅一顆子彈,就等我扣板機。這顆子彈,卻是自我出生後就不可逃避的命運。

  下一秒,細小的子彈在那記憶猶新的清麗面額上,留下一個血洞,母親眼也沒眨一下,依舊帶著笑容。失去意識的我,醒來時只聽見我父親說:「妳做得很好,我以妳為傲。」接著他便離開了我,前去執行下一項委託,這一走,就是兩年。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兩年後我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我便得知到他的死訊。

  耳聞到父親的死訊時,我並沒有太過於悲慟,在他們安排我親手殺死母親後,我便對他抱有某種憎恨,只不過我依然敬愛他。

  我眨了下眼,從思緒回過神來,沒想到自己又再度陷入了往時的回憶。大庭廣眾之下,我沒露出其他神色吧?……自己恍神多久了?

  我微微搖了搖頭,好讓自己擺脫沉悶的情緒,繼續在人群之間穿梭。就在此時,一股違和感倏然出現,使我警覺起來。

  我瞇起眼,頭也不回地往一旁瞟去。有人在跟蹤我……他隱藏氣息隱匿得很好,光是這點就能判斷出他不是普通人,不過就算躲藏在茫茫人海之中,也別想逃過我的法眼。

  似乎是發覺到我發現了他,他不再將氣息隱藏,大剌剌地朝這兒接近,就與其他普通人沒兩樣。

  對方正在嘗試靠近我,當他將距離縮小到能讓我看清他的真面目時,他朝我擺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同時散出帶有善意的氣息。

  我暗自冷笑一聲。對於他的善意氣息,我則釋放出稍許的殺氣回敬給他,讓他停下腳步站在我前方三步之遙。殺氣,若是越敏感的人越能察覺到,強烈的殺氣會使人心跳加速、提心吊膽、繃緊神經,這方面的感知是可以不斷訓練的,當然,大部分人對殺氣的存在是毫無發覺,就像我周遭的人群,頂多只會有幾位感受到我帶著惡意,稍稍避開。

  面前是一位西裝筆挺、身材高瘦的男子,頂著黑短的天然刺髮,白皙的斯文長相卻面色冷峻,嘴角帶著淺淺笑意,比較讓我留意的是,他那雙緊迫盯人的狹長利眼,彷彿一眼就能看破對方一切。從這些外表我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但我能確信的是,那是我的同行。同行之間會面多半沒有好事。

  「呦,緋小姐,久聞大名不如難得一見,觀察能力實在超群,敝人深感敬佩。」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說,一面舉手打個招呼。

  他知道我的身分。

  「寒暄用的客套話就不必了,有何貴幹?」我冷冷答道。相信我現在的眼神絕不屈於他那雙利眼,我們現在緊張的氣氛劍拔弩張,連旁人也瞧得出不對勁,在我們附近空出的圈子逐漸擴大。

  基本上,在著名的商店街鬥毆是非常少有的事,並不是警方會將妳壓回警局,實際上,他們只顧著用各種手段賺黑錢,根本不會鳥妳是死是活,真正讓人顧忌的是,萬一波及到某些大有來頭的人士或店家,那幾分鐘後可能就會有一大批打手來找人了。

  永夜,檀星市,亞洲最險惡的都市,它的惡名可不是子虛烏有。

  「傳聞妳是個話少、冷酷的人,看來不是單純的以訛傳訛啊,真是快人快話,直入重點!」男子始終佯裝著一張虛假笑臉,裝模作樣。他擺頭環視一下四周,接著苦笑說:「我看我們換個地方談談好了,這兒人挺多的不是嗎?」

  我默不吭聲,同時在腦中思忖著這人在打什麼算盤?

  「不必,我沒有必要接受你的提議。」最後,我淡淡地說。我的內心深處浮現了一個導致我想完完全全拒絕他的理由──我想快點回去穿上一件件我手上的新衣服。

  我表面依舊是冷酷的。

  耳聞到不如預期的回答,男子無奈地蹙了下眉,他那雙細眼因為皺眉都瞇成兩條斜線了。

  「哎,真糟糕吶……」男子伸手騷了下後頸,像是為此傷透腦筋,片刻後,他的笑臉驟變為面無表情,狹長的細眼如鷹眼般盯著我,方才的輕鬆神態與善意全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類似於殺氣的壓迫感。他舉起手擱在嘴邊,像在說悄悄話用唇語對我吐了一句。 

  隨著解讀出那幾個字眼,我逐漸瞠大眼睛,瞪視著前方這位來歷不明的男子。

  當下,我的心境由無法置信,轉變為過於唐突的反應不及。

  不等我還愣在原地,男子佯裝回先前的虛假笑容,等我回過神來,他已經從我身旁無聲無息地輕輕掠過,同時一張名片丟進了我的衣物袋子。

 

  §

 

  走出人潮熱絡的唐克街後,我照著記憶往左沒入一條較少人的街道,穿過幾條縱橫交錯的街坊,最後來到一條人煙較為稀少的宅區巷弄。在永夜裡頭,幾乎所有的房屋建設都是又高又黑,樣貌單調,真正有辨別性、外觀較為特異的建築沒幾幢,不想迷失在巨網般的交織坊道中,只能憑記憶尋路。

  我走到一處高樓之下,在緊密到找不出一絲縫隙的金屬大門前,將手掌按在上頭的身分識別機。大城市內的住家就得這麼嚴密,何況是犯罪無所不在的罪惡都市內,找房子得找較安全一點的,否則哪天仇家在妳睡覺時轟了妳家大門可就悲劇了。

  三秒後,沒有動靜,這代表我身分不符。怎麼回事?

  我伸手往固定在右耳上的耳掛式通訊設備按了下,眼前立刻投影出一小面觸碰式屏幕。我在上頭操作幾下,撥了通電話給「夏克爾」,也就是我要找的人,同時是擁有這棟公寓裡其中一戶住家的人。

  沒幾下工夫,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以適當音量由「耳機」傳入我的耳內,「緋?妳回來了嗎?嗯……算算也差不多了吧?」

  我有點不悅地說:「在樓下了。身分識別壞了?」

  對方頓了一下,說:「怎麼可能?……大概是妳超過三個月沒回來,公寓的管理程序自行將妳的資料移除,或是鎖定了。」

  「總之你先將門打開。」我有點沒好氣地說。這種浪費時間讓人乾等的事情,實在讓我的心情大減。

  聽出我的語氣帶著不滿,夏克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歉然說:「抱歉,一時疏忽了。」接著我前方的門扉「喀」地移動,一共有三道上下左右不一的機動式金屬門先後開啟,每扇門的厚度都有一人之寬。

  我一面踏入公寓,一面將右耳上的「耳機」拔下,讓常常被覆蓋住的肌膚感受一下新鮮空氣。這耳掛式設備稱為「AT(Any Time)」,是現代人隨身攜帶的必需品,產品多以耳掛式呈現,主要做通訊用。

  AT是許久以前四大集團興盛時期,位於西方美洲一帶的星盟集團所創立的新興通訊公司。三次大戰以前,AT就是世界主要的通訊公司之一,大戰以後,他們將全球所有異立的通訊產業全數強制收刮旗下,世界從此只剩下他們一家通訊產業,所生產出來的隨身通訊設備都名為AT,只有型號與代數的差別,久而久之,人們也就將往時的「手機」改稱「AT」。

  感應到我進入公寓,身後的門陸續闔上。大門內的空間不算寬敞,除了兩側有向上的電梯外,前方還有位在櫃台後操作著屏幕的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是這棟公寓的管理員,他平時的工作就是在這裡打混摸魚,有時候會將住戶的來信及貨物交給主人。

  我往右方走去,想搭乘電梯上樓,當然,搭乘電梯也需要身分識別,這個夏克爾當然分秒不差的為我開通。

  踏入電梯艙,門一關,連一丁點的震動都感受不到,我身後的電梯門已再次敞開,抵達十七樓。

  電梯外是一條短窄的亮麗通道,牆面以木製打造,地面鋪了層地毯,前方只有一戶人家,一位銀灰髮色的青年已經打開家門,面帶微笑歡迎著我。

  「緋!半年不見,妳又變得更美了!」銀灰色的長髮、柔和的五官、和善活潑的氣質,他就是夏克爾,我們家族的武器師,我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身高一米七五的他,穿著白襯衫外面套著古式花紋背心,下身是樸素的黑長褲,模樣不禁讓人聯想到以前的貴族學生穿著。

  我噗嗤一聲,淡笑說:「照你這樣說,我不就是世界第一美女了?每次回來你都是這句話,一直這樣『更美』下去可不得了。」夏克爾是我的兒時玩伴,從我小時候就跟在我身旁了,我們的家長嚴格說起來是似於主僕的關係,但雙方更喜歡將對方當成是一家子親。在他面前,我不必板著臉面,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就像兒時一樣。

  夏克爾突然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片刻後才緩緩說:「緋……妳剛剛笑起來真是太迷人了!平時冷酷的妳這樣難得一笑,不用開槍,我都甘願自殺在妳腳下了!」

  「少拍馬屁了,上次你也這樣說。」我無奈搖頭,接著想起身分識別的事,垮下臉說:「夏克爾,別以為說這些花言巧語就能忽悠我,希望你下次不會再讓此事發生。」

  「什麼事?」夏爾克一怔,隨即煞白臉色地猛彎腰道歉:「……啊!對不起!絕對不會再犯!」

  見他那副蠢樣,我笑了出來,「開玩笑的,不過下次真的最好不要發生。」一直以來,我就很喜歡捉弄夏克爾,我喜歡看他一下眉開眼笑、一下大驚失色的豐富表情,這會讓我感覺回到了當年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所有累積的壓力彷彿會在一瞬間消散。

  我隨夏克爾進了門,把手上材質堅硬的黑亮手提箱拋給他,唐突而來的重量立即讓他雙腳發軟,「哇」了一聲跌坐在地上。我說:「我先去洗個澡,你忙你的去吧。」

  今日不只與好幾名來找碴的路霸纏鬥數回,讓我被身上的汗液乾了又濕、濕了又乾,加上在黑溝內間連不斷的金屬風所帶來的金屬沙塵,豈能讓我再忍受一刻?我只想快點洗淨肌膚,除去原本不該殘留在身體上的東西。

  「緋,妳竟然連一發子彈都沒用?妳這次去的可是鈦啊。」這時夏克爾驚訝地嚷,他正檢查著手提箱內的物件──兩把能源手槍及步槍,以及一些近戰武器、設備、衣物。

  我的武器都是夏克爾自行組裝出來的,天才般的腦袋加上代代家傳的高超手藝,結合他大膽別具創意的思維,讓每次他所準備給我的武器及配備都大顯神威。因為是出自於他的獨立創作,市面上根本沒有關於此類武器的資訊,我的對手往往在第一點就輸了我──摸清底細。

  我敢說,夏克爾若不是選擇默默住在這個渺小地帶,肯定會有一大票武器公司找上他,用錢財用暴力說服他為他們幹活。

  「沒地方用的上,基本上動手腳就解決了。」我一面說,一面將軟毛帽及身外的風衣、外衣褪去。

  「真有妳的……」夏克爾讚嘆地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擺擺手,示意先不聊了。我走入寬敞的浴室,將貼身的棉衣及內衣脫掉,然後是皮短褲與內褲,側頭看向浴池──夏克爾總料到我一回來就要洗澡,早就注滿了適當的熱水。

  出自於人類的本能,我下意識抬起腳尖沾了沾水面,試試水溫,這才坐入浴池,將頸部以下的身軀沒入泉水,溫暖的熱意透進全身、沁入心扉,我緊繃的身子與心緒跟著放鬆下來。

  這次的委託任務,是到科技產業繁重的鈦去執行暗殺委託,暗殺對象是個高層官員,但那些重重警力對我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疊,麻煩的地方是,要將整件計畫布置周全,以及探查敵情是最耗時間的,才會拖了三個月之久。事實上,我還順便處理了幾項雜餘委託。

  俯頭覷著映照在水面上的我的倒影,那頭顯目的緋紅髮色,並不是使用基因改造增長出來、或是染劑造成的髮色,而是繼承了我母親的天然血紅之色……

  我的名字是緋,是名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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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篇幅較長 比預計的多不少 時間也增加不少 我打得很過癮 大家慢慢品嘗吧 

 2012/2/6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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