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現王子3 第三章 不存在的第四人(上)
「嗯……差不多就是這兒了。」箱型車內,副駕駛座上的張睿發手拿著地圖,一面核對著另一隻手上那一疊人像資料,一面說。
現在負責駕駛的人是宋旭巍,他聞言應了一聲,將箱型車駛到了一處溝壑旁,就著橋樑邊停下。許慶這一行人綁走了第一名能力者後,便將他擱在了後車箱,急急忙忙又開了一大段路程,緊接著下一筆「綁架」。
那名躺在後車廂的男孩是夜梟佈下的人,別看他年紀輕輕,還生在一個頗富裕的家庭內,其實是位用能力幹過不少壞事的人,不過如今被灌了大量麻醉,只得沉沉昏睡在後頭,一見到他安詳的睡容,一時間還難以相信他的所作所為呢。
後座幾人都在吃著路邊買的便當,他們深知現在的情勢緊迫,他們的行動自是越快越好,當下飯也是匆匆買了在車上吃,現在目的地抵達了,眾人趕緊放下便當,穿妥了裝備在車外做準備。
這是一處人煙稀少的鄉下田地,四周盡是起伏不平的水泥地、老舊房舍,更有三合院、田地在附近,不過明皓月色之下,清澈小渠映著月光爍出銀白冽芒,再吹著徐徐晚風,還真是一處難得的別緻風景,可所有人根本無暇觀賞,只得盡速做整備,小隊一身黑著在夜色的隱蔽下是難以察覺。
「小東睡著啦?」老瓜張望了一下,見不著自上了這車之後就常常發牢騷的小東。
「哪個小東?那兩個小東都在車裡睡著啦!」張睿發一說,大夥都笑了。
宋旭巍說:「就讓他們睡吧,我們幾個該能搞定。」
張睿發不以為然地說:「不一定唷,這次也是四級,看上頭的資訊,他的能力應該是『質變』,這可棘手的。」
「罷了,就是棘手,小鬼也幫不上忙,呂清東的話就讓他睡好了。」黃璫咧笑說。
「『質變』?倒是沒見識過。」老瓜說。
宋旭巍臉色凝重地說:「我跟小東在以前倒是見識過一次,雖說那是三級的,可是『質變』的確難纏。這『質變』的能力是能將肉身轉換成其他物質,上次那個『質變』讓全身都硬如鋼鐵,著實難對付,這次還是四級的,我看就如睿發哥所說,很棘手。」
幾個人一聽,臉色都沉重起來。
一直在沉思的許慶終於開口:「你們盤算一下,看是要等待莫玲那組來處理,還是硬著頭皮上了?雖說對方的能力可能能使身體如鋼鐵般堅硬,但子彈未必沒有作用,如果我們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捉拿,像剛剛那樣在對方手足無措的情況下制服住,該沒問題。」
幾個人都開始俯頭深思,半晌後,老瓜與張睿發點頭說:「試試吧,若真不行就趕緊跑。」
宋旭巍與黃璫也沒有異議,許慶見了點點頭,商議好後,率著大夥開始躡手躡腳進入一邊的瓦舍區,一票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便在陰影下潛伏著。
張睿發細聲說:「這人歲數近三十,沒有妻兒,朋友也是些狐群狗黨,並不常與他見面,這上頭的資料顯示,這人平時在這附近幹事,晚上就在這瓦舍區中尋個藏身點過夜,詳細的地點我們不知道,只能逐一搜查了。」
許慶頷首,吩咐說:「分兩人一組,分散搜索,切記,勿驚動到了旁人,這裡還是有許多尋常百姓的,你們要小心行事,若是找到了符合資料上照片的人,稍安勿躁,以通訊設備聯繫,等所有人聚集再做行動。」
目標的資料及人像眾人都記熟了,不至於會捅了簍子錯認目標。許慶一吩咐下去,所有人聞令都各自散去,開始在這不大的鄉下社區中潛屋搜找目標。
礙於人數的關係,黃璫便與宋旭巍一組、張睿發與老瓜一組,許慶則獨自一人,不過他倒不驚惶,端著歷經千辛萬苦向政府討來的T91步槍,輕踩步伐由後門潛入一處三合院。
許慶當年也是個特種兵,基於長年的受訓,他的槍法與身法算得上是翹楚,只不過人老了,就算腦中與敵人交手時的經驗與思路都還沒忘,這衰老的軀體也是力不從心,遇上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就是被打假的,不過他的槍法可沒退步多少,只要能免於近身戰,他依舊是生龍活虎。
他微蹲著馬步屏住氣息向前邁進,輕輕推開了一處紗門,在內部的廊道間巡視著,多虧有了夜視鏡,否則以他這退化的眼力在漆黑之中認人,無疑是樁苦差事。
施施然探了幾間房,他發現裡頭就是一家平凡百姓,這鄉下夜間沒有什麼事好做,天一暗就早早睡了,四周幾乎是一片漆黑,卻沒什麼值得警惕的,這才輕輕吁了口氣退出三合院,往下一處人戶走去。
「找到了,在四之二的位置。」老瓜的聲音突地在耳根響起,那是自耳上的耳機傳出的。許慶聞話,趕緊朝著地點走去。
這些有本事的中年人們可是準備萬全的,這種情況早在考量之內。為了防止屆時在這個區域分散迷了路,他們在廂型車上以鳥瞰的衛星影像圖示記熟了這一區的格局,並給所有的建築物都標了號碼,如此一來就算是夜色之中,眾人也能憑著記憶往那「四之二」的方向走去。
許慶離開分散點不遠,因此馬上就知道「四之二」的方位為何。待他走到了一處坍塌的水泥建築外,就見到了自己的戰友已候在那裡。
眾人見許慶到達,指了指前頭的斷壁殘垣。
這是一處無人的倒塌房舍,估計是受到地震的緣故,使得牆壁龜裂傾塌,有半邊建築只剩下一半,完全住不得人。
率先發現目標的老瓜上前,低聲說:「確定是了,這目標大概是不覺得有人會對他不利,沒有防備,在裡頭一處空房就著一張毛毯就睡了,看他的睡相,似乎沒有很熟,一點過大的聲響就能驚動他。」
許慶點點頭,看了黃璫一眼,後者會意,接著閉上眼睛。
眾人屏息以待,良久,黃璫這才沁著點汗,睜眼點頭示意,「小心警慎,雖說中了夢魘,但別做過大的舉動,還是會驚醒到他,這人的神經挺敏銳。」
張睿發問:「麻醉還是子彈?根據消息報告,這人無惡不作、殺人無數,我看先把他打殘了吧,同時麻醉伺候。」
許慶想了想遙遙頭,說:「還是先麻醉就好。這人會『質變』,估計繩索等綑綁物奈何不了他,得先讓他動彈不得才行。待會老瓜先以麻醉彈讓他失去知覺,為防變故,上重點劑量。若是出了狀況就開槍,要盡量避開要害。」
眾人點點頭,見許慶下了個手勢,紛紛躡足走到建築物裡頭,進行包抄。
眾人一進了倒塌的建築內部,很快就來到那間沒有家具的空房,幾個人繃緊了神經要等老瓜先弄昏目標,卻是在前頭的老瓜見空房內空無一人,只有自破窗口射進的皎潔月光照在地上毛毯上頭,不禁嚇了一跳。
「人呢?!」
張睿發心知不妙,趕緊吼道:「戒備!散開!」
就在眾人都還未擺出陣勢前,他們一邊的水泥牆倏然被一道力量擊破,場面登時是石塊飛濺、煙塵瀰漫,眾人驚疑不定間,位於破牆處的宋旭巍一聲驚呼,猝不及防,整個人突然被一股巨力拍飛出去,摔落在幾公尺外的庭院中,無聲哀號。
一道細瘦卻精壯的人影騰地出現,在塵埃之中現身,沙啞的聲音在眾人招呼過去的子彈槍聲之中,斥喝一句:「想抓老子,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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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彈如雨下,牆石激濺。毅良一行人被眾恐怖份子困在了一處小巷之中,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暫時躲藏到一處店家裡頭,而剩餘的四名軍人則以牆角為掩護,不時探出身軀往對方送子彈,很快四人身下都是彈殼一片。
槍聲在寂靜之夜中四起,成了一處令人恐懼的歌劇院,正上演一首急驟的進行曲。
他們雖沒在已合併的巷口外逗留許久,仍是被匆匆聞聲而來的恐怖份子大軍給逼得不得不遁入一處巷子裡,在狹地之間與對方進行拉鋸戰。
四名軍人冷汗直下,緊咬牙根不斷在視野之間搜尋敵人的身影,扣下板機,打落在各處遮蔽物後頭探腦射擊、步步逼近的持槍人士們。可是,對方人數是綿延不絕地襲來,屍體越來越多,卻比不上持續增加的恐怖份子。
安藤啐了一口,剛對準一位躲在牆角的人並射了兩顆子彈擊中對方要害,趕緊翻過身來在牆壁後頭褪下空彈夾,自背包中拿了一個新的扣上。
糟糕,這樣子下去絕對沒完沒了,對方有人勢可以耗,我們可耗不起啊!包中彈夾雖然充足,可一直在這裡僵持不下也不行,若耗完了子彈,後頭還怎麼玩?回去的時候還怎麼玩?希望日煦那兩人能快點找到目標啊。
安藤咬著牙重新上膛,回頭對著其餘三位弟兄喊:「節省子彈!只打靠近的人!」
三個人聞令也曉得利害,當下只做點發射擊,原本在他們精湛的槍法之下子彈就消耗得不快,如此一來更是節省了。他們也知道,對方大部分人都未接受過專業訓練,槍法、隨機應變能力都遠遠不及他們,可是百發總有一中、亂槍終究會打到鳥,敵方認清他們的躲藏位置不斷開槍,再這樣下去過個一時半晌絕對會中彈的。
他們都是尋常人,只不過接受了許多訓練,卻不是能以一擋百、金鋼不壞、鴻運當天的無敵能人,雖說日煦成員中有位女孩能迅速治癒傷勢,可他們不敢大意,畢竟若是要害中了彈,估計這名「神醫」小女孩也回天乏術了。
多虧了安藤的機警下令,三人恍然大悟,他們眼下就只能拖著,若是只擊近處靠近的人,視野搜尋敵人的時間縮小,便能耗上多些時間。
另一邊,躲入店家的毅良、潔兒、日野璟、許薇丹不敢輕舉妄動,這種情況下,他們確實是有心也難去助陣,而誠恕則靠著瞬間移動,與能製造沒有生命的影子傀儡的木頭在四處尋找著那名「念動」能力者,這便是他們一夥人在方才急忙想出的對策。
毅良就靠在店內的牆角,一把手槍置在他的大腿旁,正是陳總指揮配給他們的其中一把應急用手槍。
他並不是乾坐在這裡,他知道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運用「縱天」,改變還未發生的命運,協助同伴們,盡可能讓他們免於危險。
泛著螢光的羊皮紙張在漆黑的店家裡成了一個明顯光源,毅良不停動著右手,在紙上寫下許多句式。他也是在這個時候發現到,為何羊皮紙張的表面覆蓋著光芒?這可不是要為他的能力製造出神秘感,何況他召喚出來的紙筆旁人見不著,這神秘感又是給誰看的?其實這光芒,是為了給他提供光源,以防在這種身處黑暗的情況下,無法寫下句子。只是,旁人同樣發覺不到這光。
他的手從沒停下過,那怕是手腕開始發痠,他還是希望自己胡亂寫下的句式能夠驗證一些,只要腦袋想到的可能性,他全都寫在了紙上。
「誠恕與木頭很快就找到了『念動』能力者」、「安藤、阿隆、阿飛、小應百發百中,擊中了許多敵人,而對方卻一直打不到他們」、「日野華很快就解決了能力者,正往我們這裡移動」、「快門、柯俊、浩彥不會死的,他們成功躲進了建築內部」……諸如此類的簡單句子一直在羊皮紙上寫下、消失,毅良雖然知道這些句子幾乎無關因果、合理性,他也不知道寫了這麼多句式能成功幾個,他就是一直寫、不停寫,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強。
他無法像當初在夜梟襲擊之際時實現句式,那是因為他不在「現場」,他不了解現場發生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環節,他不是置身於槍陣之中的人,他不能當下計算著對手的舉動並將前因後果寫入了改變未來的句式之中,所以,他只能籠統地胡亂寫著,盼著有幾個句式正好符合情理、因果,成功驗證。
其餘三位女孩一直靜靜候著,他們也想為同伴盡心盡力,卻是力不從心。日野璟只能等著有人受傷時,她可以派上用場;潔兒閉著雙眸,現在她能為大家做的,就是絞盡腦汁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想出許多可靠計畫,以及『逝言』的發動;許薇丹就靠著牆坐在毅良身旁,看著他在空中劃下一筆筆,緊握著自日煦宅邸中帶出、卻一直沒能用上的利劍,等待自己有能貢獻力量的機會,同時做著心理準備,以及,等著快門他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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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14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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