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現王子2 第三章 日野家的秘密(上)
幾個人在人數寥寥無幾的食廳裡用完簡易的午餐後，便回到四合院中的空地，也就是其他人口中所說的「中庭」，進行練習。許薇丹說，日煦平日的生活很隨興，現在仍有許多人還沒醒來，他們清醒後自會到食廳享用那些冷掉的飯菜，而日野嚴一郎平常大多都待在自己的書房，有時候才會在宅邸內走走。
毅良正盤腿坐在中庭那處鎮煞大石前頭，與直打哈欠的快門看著許薇丹舞著木劍。
許薇丹一手掌劍，一手隨著身子擺動，步伐前前後後，以腳尖與腳跟做替換不時挪移，配合著吐納與腳步舞動身子、甩著手腕，劍身在凌空中唰地劃破了大氣，將木劍上下左右地畫著「８」字形連連輪轉。
好一片刻後，毅良才見許薇丹緩下身形，將握著劍柄的手臂垂下，笑說：「好了，暖身結束。」
毅良微張著嘴巴，這一長串只是暖身運動嗎？……他見一邊的快門已經托著下巴打起瞌睡了。
許薇丹也沒用木劍打醒快門，僅是噘著嘴角瞥了他一眼，便對毅良說：「剛剛這個是練劍之前要做的『舞劍』，姿態看起來很美妙，事實上只是將腳步、呼吸與出劍收劍配合在一起罷了，而轉著劍身也只是讓手腕習慣一下動作。」
毅良無言地頷首，靜靜看著許薇丹。
「這些都是華姐教的，聽她說她在加入日煦之前，曾跟過一位四處流走的浪客學過劍法，那位浪客所用的劍法，跟西洋劍法很像，多是用『刺』的方式進行攻擊。」許薇丹沉思說。
「……」浪客都出來了，有沒有江湖道士？毅良睜著死目仰望著許薇丹，後者的臉頰漂上了一層紅暈，撇嘴叫：「好啦我其實不太了解這是什麼劍法，總之華姐教我什麼，我就學什麼，不過我倒是給華姐教我的劍法取了個名字，叫做『華斬道』，怎麼樣？好聽吧？」她插起腰來神氣地說。
毅良仍是死氣沉沉地看著她，許薇丹頓時一股悶氣湧上，跺了下腳說：「我跟華姐學了快三年了，華姐從頭到尾都只有指引我動作，並沒有跟我說這些劍術、刀法的來歷與名號，她說，這是她學了那種劍法後，突發奇想與日本劍道結合出來的，注重於『用』，而不是『道』。她說過那個浪客師傅會好幾種劍法，只是主要專精於一種，此外他還傳授過華姊一些日本劍道與其他不同的劍法。」
「『用』跟『道』是什麼？」毅良插嘴問道。
許薇丹嗔了他一眼，咕噥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應該是著重於實用吧……很多劍術的流派都會要求遵循傳統，為了門面以及面子，不會去挪用其他門派的動作，而是只精進於自己流派的舞藝。但是華姐沒有自立門戶，也沒有所謂的『武人相輕』，所以她吸收了好幾種不同的劍法、身法，轉而成為自己的東西，將好的留下，沒用的去除，就成了她教我的『華斬道』了。」
毅良點點頭，怪不得許薇丹在解釋的時候說不出幾句話，這樣想來真的挺難解釋的。
許薇丹說：「現代人所學的劍法多是較無殺傷力、比較基本的東西，或是拿來比賽用的，如果是以殺人、防身為目的的話，西洋劍法或是日本刀法會比較有用，而華姐所施展的，就是西洋劍法與日本刀法的結合，再加上其他流派的動作，成了一種高深莫測的複雜劍法，因應情況而出招。」
「西洋劍是以『刺』做主要攻擊，握劍手在胸前，交鋒時漸進漸退，劍身細尖輕巧、較有彈性，刺擊的速度也就比其他刀劍快，除此之外，身體擺動幅度較小，因此動作間較無破綻，但缺點就是除了刺擊之外只能格擋，且殺傷力小；日本刀法又稱劍道，刀身流型適於劈砍，所以才會做的有一點點微彎，當然銳利的刀尖也能適於刺擊，只不過這方面仍沒有西洋劍來的好。華姐的武士刀為了能將斬擊與刺擊發揮得淋漓盡致，刀身的彎度較一般武士刀小，寬度也窄了些，所以能兼具兩者，砍與刺能同時交替運用。」
毅良聽得入神，想不到光這「刀」就能有這麼多學問、這麼多講究。
許薇丹繼續說：「華姐的能力『縱火』能提升劍擊的速度，因此各部位的肌肉並不需要特別鍛鍊就能有非常出眾的效果，為求在短時間內連續擊出刺擊，西洋劍法便成了她的主要攻擊手段，再搭配靈機應變使出的其餘刀法、斬擊，攻擊與防禦就幾乎是毫無破綻了，而不會被侷限於某種劍法，造成某些方面有致命的破綻。」
毅良想起了先前日野華與馬莎交手的畫面，那行步間速度快到一連出現了好幾道殘影的刺擊，簡直要用「誇張」來形容了，可是日野華固然很強，為何卻會被馬莎砍得遍體鱗傷？
毅良將疑惑說出，許薇丹則解釋說：「馬莎的能力是『操風』，她能將無形的空氣流動瞬間加速，將風勁增強並壓縮，產生足以撕裂人體的風刃。她一揮手就是一道風刃憑空產生，連連使出風刃，就是華姐速度再快也無法占上風，接著馬莎再用風勁推進身體，移動上便能達到華姐的速度了。華姐終歸只有一把武士刀，而馬莎則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風刃，時間一下來，華姐自然是漸居下風，最後體力不支、失血過多敗陣。馬莎可說是華姐為數不多的剋星呢，聽說以前她們也有交過手，只是像昨天這麼全力以赴的還是第一次。」她昨天從誠恕等人的口中聽說過，當時被夜梟襲擊的情形。
毅良恍然大悟，原來日野華是遇到剋星了，怪不得她一個極其稀有的六級能力者，會被逼得如此走投無路。想想這世界很是奇妙，不管是多麼強大的人，終究會有能相剋的事物，「強大」，只不過是弱點比較少罷了。
「好了，你拿著短刀，劍術刀法這種東西只在嘴上說說是很難理解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身體記住動作，將術法融會貫通。」許薇丹站到毅良的身後，一點也不介意地從後貼著他的背，抓著他握刀的手調整姿勢。
「這種短刀的運用技巧並不是在於進擊，華姐要你學會短刀的用法，實際上是以求自保。短刀輕巧短小，操作上較容易控制，對於沒什麼臂力的你來說也比較適合，但缺點是刀身範圍太小了，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中擊，因此自身的專注力及協調性、反應得下許多工夫。還是說你想用長劍、長刀？」許薇丹貼著毅良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後者被這麼一個接觸，所有神經立即都繃了起來，尤其是背脊與耳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那軟綿綿的脂肪以及拂在耳朵上的熱氣。
「喂！你有在聽嗎？」
「唔、有、有！」
「微蹲馬步、稍微側著身子、身體微壓、手臂微彎自己調適到較好施力的地方、刀尖朝上大約四十五度、另一隻手隨意就好。」許薇丹一面說，一面抓著毅良握刀的手固定住，另一隻手則輕拍著他的背與腰，將之調整到適度的姿勢。
毅良嚥了口口水，努力聚精會神著，同時在讚嘆著一個小小的握刀姿勢，也得有這麼多學問。
許薇丹鬆開毅良的手，示意他別動，接著走到了他的前方打量著他的動作，說：「微蹲馬步的目的是要讓雙腿能隨時處於蓄力了狀態，這好比將彈簧處於受壓中，比起完全不壓的彈簧，能施加的力量也就多了，也就是所謂的彈性與爆發力，行動間便能讓移動速度維持在較快的程度，但這也會比較費力。側著身子則是要降低與敵人的接觸面積，以及移動的方向較不會受到身體的限制。你用這個姿勢面對我，原地迅速走一圈看看。」
毅良照著做，因為嫌藍白拖不好走，他乾脆脫掉擱在一邊，光著腳ㄚ子馬上在灰白的地面上原地走圈。當他前後左右走完一輪小圓後，就聽見許薇丹叫他再改以正身的方式重複一遍。
毅良正著身子又跳了一次「台客舞」，這才有些咋舌地看著自己的腳──側與不側身子的移動方式差別非常明顯，他清楚感受到，正著身子移動的流暢度遠遠不及側著身子，可想而知若是與敵人交戰時，側身的重要性有多麼大了。
「哼哼，知道了吧？」許薇丹見到毅良醒悟般的表情，得意地笑著，說：「很多人都在想要如何打敗敵人、如何有一擊必殺的致命招式，但他們萬萬想不到，光是這幾處微小的部分，就足以造成實力差距了，我若沒有華姐指點，現在恐怕還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呢。所有東西都要從基礎開始練習，基礎沒有練得紮實，往後的東西都是空說。」
毅良認真聽著、點頭。確實，他如果亟欲想學習劍術，肯定一入門就會想學些帥氣、致命的招式，基礎中的基礎、這些關鍵的小細節反而忽略掉了。這就像在組裝一台機器，倘若機器內部的細小零件與小螺絲都裝得不確實，那機器本身的性能再好，也拚不過一台性能較差、卻零件齊全的機器。
許薇丹一聲下令，讓毅良回到原先的握刀姿勢，他還沒有將動作記住、習慣，只能做出個大概，因此她還得幫他再調整一次。
調整妥當後，毅良便這麼穩妥妥地站著，時間一過，才發現這看似簡單的動作沒有想像中的容易，一些不習慣這種動作的部位開始發酸。
許薇丹是過來人，自是看出了端倪，她見毅良的膝窩處開始抖動起來，也沒讓他休息，繼續逐一解釋這些動作的用意：「身體微壓，除了降低與敵人的接觸面積外，與蹲馬步的原理有點相像。處於彎腰狀態的話，若是遇到什麼狀況，可以迅速彈起背部，而且重心固定在一點，移動的速度又會加快一些，但缺點還是那一點，體力與肌耐力會較容易消耗，畢竟速度快，轉折、煞車的力量也要加大，腿部的負擔會多出不少。」
「至於手部就沒那麼刻意要求了，握刀的手只需要做攻擊，為了不讓手部的力道牽扯到身體、影響平衡，臂力方面得好好鍛練，這在刀法中是很重要的一環。雖然短刀較適用於力氣小的你，但臂力不夠的話，格擋不下對方的攻擊就糟了。短刀的主要手段是近距離刺殺，靈活、迅速是其特點，但是一遇上刀、劍等較長的兵器，就會被距離給限制住了，這時候就得看雙方的技術純熟度，看是一方先欺近一方，還是一方先傷及一方。此外，由於劍身長短的施力會造成力道差距，持小刀者的臂力更是重要了，這時候就要靠技巧，以刀身彈開的方式將力道化散。」
所有東西都要用力啊……毅良苦著臉死撐著身體，他也知道要讓肌肉得以訓練，就要用這種處於極限的方法鍛鍊身體。此時他的小腿是越抖越厲害了，尤其是右腳，那地方幾乎承受了大半的身體重量。
「最後的刀尖上揚四十五度，是為了考量到各範圍的刺擊與格擋能維持平衡，才要這麼要求。短刀的銳利部分是刀尖與刀緣，然而位於上方的刀背基本上是用不到的，除了直刺外，沒有人在使用刀背做攻擊，因為人平時用到的都是『向下』的力量，手腕向上是極為難以施力的，為了避免刀尖撇向下方的情形、失去了向上的力量，才要時時刻刻將刀尖處於向上的位置，這樣死角也就少了。」
毅良注視著自己的木刀，想像著如果有人舉劍縱砍自己，握著刀的手腕自然是朝上會比較能施力；反之，若是手腕或是刀尖偏下的話，一旦敵人的武器壓到了自己的短刀上，那麼就很難施力格開了。對了……
「如果有人砍下來，這樣擋著不就不會有無法施力的問題了嗎？」毅良將刀口朝上，橫在上頭問。
許薇丹則笑說：「當然是可以啊，不過你想想，加上將刀面朝上的這個時間，速度絕對會比直接格擋還來的緩慢，而且手一抬舉，身體就全是破綻了，這樣很危險。」
「那這樣正握著刀又要怎麼擋？很難施力啊。」毅良將木刀擺正，疑惑地問。他知道許薇丹說的是什麼意思，為了隨時能讓手腕處於較能施力的狀態，刀尖斜上，能出力格擋的範圍就廣了許多，但是一有自上頭下砍的攻擊，就必須得用刀口朝上的方式抵擋，用正握的方式以刀尖接擊，接觸面積只有一點實在是不可能；用刀背正手格擋，就變成了她所說的無法施力了，如此一來便說不通。
「這時候就要閃身躲過啦。」許薇丹笑吟吟地說，讓毅良無言了一陣。她開口解釋：「短刀的性能就是靈活、快速，你只想到要如何用刀攻擊對方、防禦對方，卻忘了自身是最重要的因素，要看清楚動向適時閃避攻擊。」
「原來如此……」毅良完全陷入了刀身的問題，倒真把閃避忘得一乾二淨了，這用刀的學問，還真是繁雜啊……
「應該是說，用短刀的人，他的攻擊方式，並不是以速度、靈巧為優勢直擊對方要害，而是在閃躲對方的攻擊之際，適當做出格擋與尋找空隙趁虛而入，達成刺殺的目的。」許薇丹見毅良臉上雖然很專注，但他瘦弱的身子已經是搖晃不定了，苦笑一聲說：「你先休息一下吧，順便把我剛剛說的話吸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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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這篇爆長啊，正好與上一篇互補，一天兩篇有些累人啊～
這篇牽扯到很多觀念，我打滿久的，除了西洋劍法與武士刀法有去查點資料外，其他都是我自己應常識掰出來的，如果有專家看到要指正的話，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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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7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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