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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現王子 第九章 日野嚴一郎(下)

 

  毅良此時心中是五味雜陳,現實的情勢總算是走到了目前「具現王」打到的劇情,隨著女孩去拜見一名長者、他們將來的領頭,而他將引領著他們這一群超能力者對抗另一群惡勢力,穩定當今國家因超能爭奪戰製造的混亂局勢。

  自己的生活正在隨著自己打出來的小說推進,這是一件極為奇妙、可怖、極不合理的事情。

  兩人隨著蘭蘭進入一間格局較其他房間大了不少倍的主堂,刻有花紋的拉式門板內,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廳堂,遼闊空曠、黯淡沉寂,只有自兩窗外透進的餘暉提供照映,莫大的廳堂內除了整齊擺放在木質地板上的兩排坐墊外,就是最遠處放置在平台上的氣派木椅,上頭正坐著一位黑鬚長者,氣勢凌厲,不怒自威,他前方還放了個小茶几。

  毅良同時打量著這個主廳──處處都是老式的木製擺設,兩旁鏤空雕刻木牆筆直連貫,上頭爍出晶亮的蠟光;天花板也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複雜紋理,每一塊每一塊下去,在上頭竟交織出一副威風凜凜的蟠龍圖,使得整個廳堂都嚴肅了起來。

  「蘭蘭,妳先去跟大夥準備晚飯吧。」開口的是直挺挺佇立在椅上長者身旁的另一名長者,他頭髮花白、臉上斑駁,至少已達知命之年,卻笑容可掬,站直身子一點兒也不顯老氣,仍是意氣風發。

  「是,爸爸!」蘭蘭嘻嘻一笑,接著便轉身跑出拉門,離走前還不忘將門拉起,這才「咚咚咚」地跑遠。

  倒是椅上的長者見到這一幕,呵呵兩聲和樂地笑了起來。

  ……爸爸?毅良有些瞪直了眼,這做爸爸的年紀未免也稍大了些,蘭蘭看起來才差不多十歲,那他爸起不是到了四十歲才生她嗎?

  「毅良、瑀甯小姐,這兒不必拘禮,坐吧。」椅上長者打開透著威嚴的低沉嗓音,伸出袍袖裡的手示意兩人坐下,一面介紹著被蘭蘭稱作爸爸的長者,「這位是我的多年好友,許慶,常常待在我身邊,是『日煦』的核心人物了。」

  毅良與陳瑀甯不敢放縱,很快就在置於最接近長者的兩個並排坐墊上依指示坐下,不忘與許慶點頭問候,後者仍是一張和藹笑容。這種和式坐墊的坐法姿勢兩人不是沒見識過,當即調整好姿勢,就這麼將屁股壓在小腿肚上,手放雙腿,一副正襟危坐。

  毅良這時看了看陳瑀甯,她臉上依舊是帶著淺淺苦笑……他突然想到,她在學校中能夠親近學生們,並解決了許多問題學生的煩惱,就是因為她沒有老師的架子,就這點而言,師生之間的隔閡消除掉後,雙方自然是談得來了。

  毅良自是也喜歡陳瑀甯這點,要說她是他的母親或姊姊,倒是比較偏向於姊姊這邊。

  他將注意力轉移到長者身上,開始打量著這應該是日野璟父親的日野嚴一郎──他頭上無髮,頂了個光禿滑亮的大光頭,卻無半分滑稽,之下的臉面雖靨著許多皺紋,然而那自身散發出來的氣勢給人老當益壯的感覺,具有一名長者的威風。粗眉之下的細小利眼看起來精明無比,為他又增添了一股深謀遠慮的氣息,唇上蓄著兩撇八字鬍,下巴處則乾淨整潔。

  日野嚴一郎身穿一襲深藍色的和袍,寬襟闊袖,卻掩不住他長年累積下來的壯碩身材,至今仍沒退化成贅肉。

  毅良見日野嚴一郎的鵝蛋臉型就與日野璟非常相似,除此之外,還能在他的面上找到一點日野璟的神韻,果然是同出一源、有其父必有其女。

  日野嚴一郎此時已不再有他們踏入廳堂時的凌厲氣勢,取而代之的是和顏悅色的笑容,卻仍沒有一旁佇著的許慶那般溫和,自身還是隱約散發著一股壓迫感。

  「嗯……」日野嚴一郎微微一笑,像是在滿意著兩人,他開口說:「不好意思啊,為保安全起見,老夫早派人調查了你們。老夫先自我介紹一番,老夫名為日野嚴一郎,生自於一九○六年的台灣,那時正處日軍欺壓台灣人民的日治時代始政時期。當年老夫的父親是一名日本將軍,前來台灣鎮壓抗日分子、發號施令,在當時滅了不少台灣人,而後在台灣與我母親產下了老夫。」他說到這兒除了歷盡滄桑的緬憶神情外,臉上還有些愧疚的神色。

  聽到這兒,毅良與陳瑀甯皆不禁震了一下,詫異地注視著眼前的「活化石」。一九○六年出生?至今他可活了一百多歲啊!就算一百多歲仍可在接受範圍內,但看這老者的樣貌與從容自在的舉止,完全比一名五、六十歲的老爺爺還富有活力,這怎麼想也不合邏輯!

  兩人震驚的神色都掛在臉上,日野嚴一郎像是司空見慣一般,笑說:「不錯,老夫確實是活了一百多歲,至於這原因嘛……老夫透露的人少之又少,都是最親最信任的人,畢竟能維持老化程度的方法,可是自古以來人人皆在尋覓的事物,這要是傳了出去,必避不了血光之災,還請容許老夫嚴密,呵呵。」

  毅良有些新奇地挑起眉頭,陳瑀甯則是頗為驚訝,但仍沉默不語,靜靜聽著日野嚴一郎繼續說下去。她現在是有些相信毅良所說的那些能力者了。

  日野嚴一郎見兩人不吭聲,望著自己一副忠實聽眾的模樣,又溫和地呵呵一笑,跟著說:「既然時間充足,老夫便將自身的部分故事道出吧,這關係到日煦及夜梟的淵源,正好給你們做做解釋。老夫的父親在老夫七歲時便逝世,往後老夫便由母親一手養大。那時台灣動盪不安,處處都是日軍與台灣人民爭鬥、打殺的場面,老夫孩童時期不務學業、玩心之大,曾背著母親與那些台灣小兔崽子打成一片,天天玩得不亦樂乎,卻是一年半載過去,原本天真無邪的台灣小孩也被日軍帶來的無情摧殘引起憎恨,那時許多與老夫交好的朋友們某天開始聯合欺壓老夫,只因為老夫身上流著日本人的血。」

  他頓了下,端起茶几上的陶瓷杯飲下一口茶,接續著:「那天老夫被原本是死黨的朋友們打到動彈不得,最後只有一位不論是思想或是行徑較為不同的男孩留下,將我揹回家裡。這位男孩便是往後老夫最稱兄道弟的摯友……也是老夫最憎恨的敵人。」

  「失去了朋友後,老夫玩心大減,意志消沉,開始想要讓台日雙方的恨意與隔閡消除,一點一滴化解掉那些持續不停的衝突,於是便與那位摯友成立了日煦,開始規畫著從近地到遠處的行動。當年老夫年十六。」

  毅良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日煦成立的淵源啊!還以為是為了殲滅那些惡勢力所成立的組織呢。

  「要讓日煦有能夠調停紛爭的力量,首要條件就是擴大勢力、擴充人數,當時我們找了許多志士高手,有些與我們志同道合的便會大力相助,而那些對我們不屑一顧的傢伙,自是直接走人,有時候免不了還要挨上一頓架。當時台日雙方的恨意只有趨增沒有削減的跡象,我們找到的人也是零零星星,這種窘況隨著時間的過去,原本那些為我們大力相助的同夥,也逐漸耐不住性子一一離去了,日煦轉眼間又變回只有幾位核心人物的小結社。」

  「就在當時我們對台灣局勢的憂愁苦惱間,二十歲的老夫在某次契機之下,發覺了自己不凡的能力──老夫發現自己能夠操縱流水、田土、火焰、樹木,甚至是天氣,隨著不斷在暗中的練習,老夫能夠影響的自然事物是越來越多,到了二十五歲時,老夫已能夠強行呼風喚雨。」

  毅良微微張著嘴巴,聽到日野嚴一郎解釋自己的能力,不禁起了懼怕。光是只能控制火焰的日野華就萬夫莫敵了,那能控制這麼多力量,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呼風喚雨?這力量已不是人能夠承擔得了的,這是真的嗎?日野華說過日野嚴一郎也是七大能力者之一,那自己同樣身為大能力者,為何感覺上就矮了他好幾截?

  坐在毅良一旁的陳瑀甯卻是在想著另一回事,那就是能力者的真實性……日野嚴一郎所說的事情若搬上檯面來,是一件極為可笑、引人噱笑的瘋癲發言,但是現在的她可不覺得好笑,只有恐懼在隱隱發作……他所言前後有理,有時間、有地點、有人證,就單看這一百多歲卻只有五十多歲樣貌的一點,如果這是事實,要相信他的言論並不過於勉強。

  倘若……這些都是編造出來的呢?陳瑀甯眉頭一蹙,如今她還沒放下對日煦的猜疑。毅良並不會欺騙她,這點她是深信不疑的,但是如果他本身也被蒙在鼓裡的話,那就說得通了。百貨公司大屠殺是真實發生的事件,如果說幕後黑手就是日煦,他們有求於毅良,正好能藉題發揮。而後來的打鬥場面,也是能夠用特效做得極為逼真,至於毅良說的「瞬間移動」、「手上出現了可以改變現實的紙跟筆」,她目前只想到一點,那就是他被下了藥所產生的幻想。

  現在的藥物千奇百怪,能達到讓人不知不覺深陷幻覺,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得多提防些,以免被這些日煦成員趁人之危。

  他們到底想從毅良得到什麼?他沒有家庭、沒有朋友……難不成,這與毅良的身世有關?若他並非現在他父母的親身骨肉,而是與這些日煦有恩仇的人所生下,那麼……他現在的「代理」父母不想盡養育之恩的疑點也說通了。

  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又是發生了什麼事?日煦、夜梟、大屠殺、身世、能力者……陳瑀甯無盡揣測著,她對日煦完全不信任,這組織是好是壞,她還無從判定,無論如何,她得好好保護毅良,這不只是一位師長的責任,也是這三年來,她在他身上從沒放棄的意志。

  打定主意繼續靜觀其變的陳瑀甯,眼神突然銳利了些。她陰晴不定的神色自然沒有逃過椅上日野嚴一郎的利眼,他僅是瞥了瞥她,吊起眼角若有所思。

  「當老夫逐漸掌握自身的能力時,就是想藉著這能力調停那些紛爭。台灣人民是被統治的一方,因此想要解決紛亂,就得讓台日雙分勢均力敵,形成一個平等的對峙局面,老夫便傾力於台灣一方。老夫這強大的能力,以一抵百都不在話下,就算日煦人士寥寥無幾,有一個老夫,那便是添了百號兵力,就這麼從周遭發生的小混亂解決至一區區腥風血雨的民變,勢力也就擴大起來。有了那些被收服、願從追隨的人民們,以及老夫自身的能力,日軍簡直不堪一擊,很快就侵占出一塊屬於我們的地域。」

  「當時內地延長主義已實施一陣子,在南部的西來庵事件後,人民不敢再起頭,完全被日軍壓得緊死,但是老夫的日煦從半路殺出了程咬金,讓原本以為台灣安分下來的日軍措手不及,給予重創,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筆直殺到了總督府,迫使當時的總督達成與我方的協議。」

  日野嚴一郎說道這兒,話鋒一轉,笑說:「老夫帶領的日煦史冊上並沒有記載,那時日軍眼下無人,看台灣人都是當奴隸、當狗看待,從頭到尾的民變都是日軍戰勝台灣人民,沒有一次如此被直搗黃龍,直逼總督,因此這次的事變他們是無法屈辱的,頂多只有些當地人偷偷記載下來的寫書。那次事變不過一個月,實在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非常的虛幻、不實際。當時我們白天時間安分幹活,一入夜就端起了槍枝一舉滅掉了在地軍警,防止消息傳出,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到了台北。何況老夫那個『風雲叱吒』是超脫了一般人的見識,什麼控制火焰、操縱流水,也只有當面見過的人才曉得,日軍把這消息呈了上去,也只會被當成是胡鬧。」

  「但是這次的事變之後,原本當時的總督要答應我們提出的平等條約,卻是在事後毀約了,逮捕殺害了當時的大半弟兄,也曾來暗算老夫好幾次,之後才平息事件。這次事件後,那些滿腔熱火的抗日分子這下真是意志消沉了,各個回家安分守己,哪怕老夫的能力是所向無敵,日煦的人也迅速流失掉。情勢所逼,老夫也只得隱沒下去,重新與那摯友從長計議。」

  「那時,老夫的摯友也發覺到自身的強大力量,開始掌握起來,老夫這下子才知道,擁有奇異能力的人不只有我一個,便開始暗暗走遍台灣南北,尋找著身懷絕技的人們納入日煦,一個能力者組織就這麼誕生。」

  「內地延長主義、二次大戰,再來是皇民化政策的實施,日軍對台灣的統治是越來越尊重,但實際上依然是一方欺壓一方,台灣人民不管在何處都只有被打壓的分。只要留有日本人的血,就是高人一等,這已是長年烙印在雙方身上的觀念。因此老夫沒有停下實現大志的理想,繼續暗中尋找擁有能力的人才。」

  「能力者並不多,可能千萬人之中就一個,況且那一個擁有的能力還不一定派得上用場,待二次大戰打得如火如荼時,老夫也才找到了幾名有用的能力者,但老夫深知就算我們擁有不凡的力量,人數不夠,在日軍的槍林彈雨之下仍是無用武之地,這抗日計畫便這麼推託下來,直到二次大戰結束,老夫也邁入中年了,日軍無條件投降,撤離了台灣,老夫的大志這才在無緣無故之中完成。」

  「心裡終究會有不甘,但是台灣人民重回自主,固然是件值得慶幸的事,老夫也明白到日軍帶給台灣的好處與利益,很快就隨著那些幾乎被日本同化的台灣人民釋懷了。卻是與此同時,老夫那位長年陪伴在身邊的摯友突地叛變,殺了老夫身邊重用的能力者,與那些一同追隨他的能力者們逃到了南部,開始發展著自己的勢力,成立了夜梟。」

  「當時老夫萬萬沒想到事態會演變至此,十八名號招到的能力者有六成叛變,有兩成被斬殺,老夫身邊就只剩下那兩成,也不過三名。唉……想來真是晦氣,老夫當年竟沒察覺到摯友的企圖,這才釀成了持續成長的夜梟。」

  「爾後,老夫為了催毀掉夜梟,更是積極尋找能力者,培養那些尚未開發的能力者們,同時也找到了如何將人類的潛能併發出來的方法,一直到今日,日煦與夜梟的明爭暗鬥仍沒畫下句點。」

  日野嚴一郎將日煦成立的來龍去脈道盡後,利眼一睜,看著毅良說:「毅良啊,老夫今遭會如此耗費唇舌,將老夫的經歷與日煦的根源說給你聽,只因為一件事──老夫時日不多了,長女佳娜在前一陣子預言出我的死時,我便知道日煦是該找一個能託付的人的時候了……你身為大能力者之一,有決策世界命運的能力,只是你年歲過小,不論身心都未能勝任這項重責大任,老夫會趁著這些時日好好培養你的。」語畢,他捋著自己的鬍鬚,溫和地笑著。

  在坐墊上早就雙腳發麻、坐不住的毅良此時一聽,猛地瞠大眼,不知所措。這什麼都還不清楚、什麼都還不知道,才剛踏入日煦,就要背負起日煦繼承人的命運了?

  一旁的陳瑀甯微微挑起眉來,只覺得事態詭異,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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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這篇都在說話,下篇也會在說話啦。  

這篇打真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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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4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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