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倒世界 封面2 芭辣依卡 小檔案

  顛倒世界 第十八章 戰爭年代的相遇

 

  之後的十多年間,臺獨所帶領的「滷肉飯」勢力雖不大,卻穩固且迅速地發展起來。他從「統藝」帶走的資源讓他們在起初輕鬆許多,這個急速竄升的組織以著凌厲的手段,巴蛇吞象般地吃下了幾個勢力,而我們「統藝」也欲根除這個後患,但他總能一一化解掉我們的手段。

  我二十五歲時被派去面對臺獨,那時據消息所言,臺獨的組織正悄悄地在西北沿海一處活動,一方面在擴充勢力、收買當地人心,另一方面正打算干涉並掠取一樁組織間的買賣。

  我帶著一批臨時編織的武裝部隊前去埋伏,一行人喬裝成普通民眾進行暗中調查,在得知明確消息前三個月就展開了小心翼翼的活動。

  沿海地方的小邊村範圍並不算小,挨著公路旁與小丘陵蓋了許多磚砌石屋,房屋間的間隔距離頗大,生活機能也挺完善,因為是靠海又靠山的地區資源上也很富足。

  小邊村的百姓平日過著自己的生活,大都很老實,只是少了些人情味,彼此不太幫忙卻也不會圖謀不軌,於是我們這一票人就這麼隔著段時間融入了此處,百姓們也沒有太大的反感。

  在小邊村的日子是我人生的第二個轉折,當時我號稱自己是個隨處旅行救濟的江湖醫生,幫人看診只收點小錢與糧物,那時福爾摩沙的落後地區根本沒有銀行的概念,我也只一個月就淪落到要獨自去山頭採集食材的地步。

  某日我雙肩背了個竹籃、身上帶把剪刀與一瓶水就到了附近的矮山採集可食用的植物、獵捕小型的野生動物,順便找找這一帶有沒有什麼能作為醫療用途的藥草。

  每次深入矮山我都在擴大探索範圍,記憶著先前的路徑,踩著地上不斷堆積的腐爛枯木葉毯,穿梭於草木林道之間。

  我在林間採了一些能吃的蕈類,往一旁穿出了林道,發現了另一片位於半高處的斷崖草原。一整片看著就清爽的草綠隨著微風自在擺舞,綠色的盡頭銜接著湛藍的天際,走過去站在懸崖邊還能將遠處的邊村及海景盡收眼底,美不勝收。

  平日在「統藝」的基地裡天天都得面對銀白色的房間走廊,這美景一下子就讓我的心情大好,踩著輕盈的步伐飄然研究起這裡的植物,不料腳下忽然一空,左腳陷進了隱藏在雜草之間的一處深洞,緊接著是小腿被強烈擠壓與割劃的劇痛感我整個人失衡撲倒在草地上,小腿也以著不尋常的角度彎曲,一瞬間整隻腳滾燙如火,痛得我齜牙咧嘴,後悔起自己的樂極生悲。

  劇痛的小腿似乎被洞穴裡的石頭與堅硬的土塊給嚴重壓迫了,再加上關節扭傷,若是遲遲不將腿拔出來情況恐怕會惡化。我雙手按著草地調整著姿勢嘗試脫離,但忍痛拔了幾次我就放棄了,洞穴裡頭的外壁根本連一點鬆動的跡象都沒有,要是繼續硬拔的話,劇痛就算了,我這小腿可能會先瓦解,只能先軟化壁面或是以外力的方式破壞結構。

  之後的時光特別漫長,我把自己的飲用水分次倒入了洞穴、淋在了自己的腿上,能滑開的部分卻只有接近洞口的部分,附近一望無際的草原,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也不可能求助於其他人,除了絕望我也只有更多的無奈,想盡辦法去一點點地掙脫這個捕獸夾,最後把自己痛得滿身大汗,自己的小腿還是半分都沒拉出來。

  上午的朝陽過去了、中午的烈陽過去了,我開始做起了長遠的打算,將剩下不到半壺的水藏起來,一點點喝,避免它被烈陽蒸發掉,也避免自己脫水。所幸就在下午的時候,這處草原的另一處盡頭竟出現了一抹人影,白色的衣裳在陽光之下,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天使下凡。

  我萬幸地大聲呼叫起來,這使對方嚇了一跳,那人朝這裡望了望,發現了我,於是匆匆趕來──那是名女孩,乍看之下也二十出頭,戴著一頂草帽,烏黑亮麗的長髮被紮了起來,五官清秀,身穿樸素的白色織衫與藍長褲。

  「啊,你是……那個最近到村裡的江湖醫生。」女孩怔了怔說。

  「你知道我?我的腳徹底卡住了,拜託妳去找個長條的粗樹枝或硬物,幫我把小腿附近的土塊挖鬆!」我當下真的是要感動落淚,這名女孩簡直就是自己的救命天使。

  女孩忙點著頭,卸下了身上的竹籃左右一看,跑進了一旁的樹林裡去,半晌後雙手各拿了根大木條,開始用力地戳著我小腿旁的草地。

  我們費了許久工夫先是打穿了一個小洞,再從小洞澆上水分擴大洞口、鬆了附近的土壤結構,最後才挖到了我血淋淋的小腿,讓她給攙扶著回到村內──

 

 

  女孩的外號叫做鵲兒,這也是我與我的真命天女第一次相遇的故事。

  自從那次的詭異邂逅後,我與鵲兒的交情越來越好,她與其他冷淡的村民很不一樣,總是默默地熱心助人,許多鄰居都笑她傻、暗中嘲諷著她,但有誰會不喜歡別人為自己付出呢?

  鵲兒是個普通農家的獨生女,平日裡就在耕地幫忙,偶爾到山上採集植物,過著很普通的生活。對性格與工作很不同於村民的我很感興趣,沒事就會來到我所借住的簡陋茅屋內,做我的助手幫忙給村民們就診療傷,而我也很快就被她開朗、善良的性格給深深吸引。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鵲兒的「好」是非常稀有的。在這個世界,就算起初的性格不壞,但在人只為己圖利、踐踏著旁人的屍體上走過的混亂社會中,也得在一次次的痛苦之下逐漸變得自私、暴力。小邊村的居民還不至於壞到會燒殺掠搶,卻也沒那個心思去幫助別人,只會想著該如何算計左鄰右舍。

  或許鵲兒的個性天真──在這樣子的世道中仍然天真,或許她是還沒受過太嚴重的打擊。不論如何,她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塊無暇的璞玉,也勾起了我身為男人的保護欲,我不想讓這樣的她受到她不應得的悲慘待遇。

  我想起了以往合夥欺凌一名女孩、導致她跳井自殺的事,我也是個被世界左右的悲慘人物,但現在的我不正是要著手開始改變這塊島嶼嗎?不能夠……再讓這些善良且難得的人,繼續受到不公平的迫害了!

  在小邊村又待上一個半月後,隊伍其中一名夥伴在某夜向我告知了臺獨的消息。在這麼長的時間內,他們也一直在觀察、一直在等待時機。邊村的沿海處藏有一個懸岩邊下的天然岩洞,為這一帶的勢力組織「刺祭」長年活動的其中一個據點。

  「刺祭」是個手法狡猾的組織,總是透過表面上給他人得利、誘騙百姓及其他組織的幫忙,最後以各種手段來謀取更大的暴利,榨乾這些人身上有價值的人事物。「刺祭」也一直在暗中從事槍械、毒品、奴隸、珠寶等交易,最近他們在岩洞裡忙碌的,就是一樁與外國企業合作的買賣。

  臺獨看準的是貨物布置妥當,外國企業的船隻駛進岩洞與「刺祭」交易的那一刻,來個一箭雙雕。

  獲取消息與確切時間後,我召集了潛入邊村的三十六名隊員在後天夜裡入侵岩洞,埋伏於各處打算等「滷肉飯」展開行動後的混亂間,殺他個措手不及。

  那晚交易,岩壁崎嶇蜿蜒的水中岩洞火光明耀,深黑的水面停了幾艘氣派商船,我藏在遠處一處突起的岩壁後頭,窺視著位於岩洞深處石地上的「刺祭」成員與前來交易的外國商隊。石地上站滿了凶神惡煞,嚴陣以待,兩邊的幹事也聚在一處核對、盤算著錢財貨物的正確,「刺祭」一箱槍枝及幾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上了船,商隊另一艘船就搬下了一小箱國際鈔票給人清點。

  我靜靜看著他們的交易,等待著臺獨的出現,也就在這時候,我感到身旁有人靠了過來,心中大驚,下意識就拔出了腰間的短刀橫劈過去。

  「呀!」女人的尖叫聲劃破了沉寂,我的眼角捕捉到的是一名垂著長髮的女人,當下念頭急忙一轉,刀尖一擺向一旁的岩壁刺了下去,鏗地一聲,這才看清那名靠過來的人影,居然是鵲兒!

  「鵲兒?妳在這裡做什麼!」我低吼一聲逼問她,一面探頭望了望附近有沒有什麼變化。

  「你最近的舉動很奇怪,我也偷聽到你們在談著什麼大計劃,今天你讓我回家後,我就在暗中跟著你。你不是樂心助人的江湖醫生嗎?為什麼會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那些『刺祭』的人或搶或騙,刮走了邊村百姓的財物,你居然也是他們的 人!」鵲兒的五官扭曲在一塊,既憤怒又失望地輕聲斥責著我。

  我怔了一下,雙手握著她的肩趕緊解釋了來龍去脈,試圖讓她的臉色放鬆下來。「所以說妳誤會了,妳趕快回去,這裡太危險了!待會會是一陣混亂,子彈不長眼,我不能讓妳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鵲兒聞言卻一板臉,正色說著:「你別想趕我,我要跟著你,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嘴上一窒,說:「別開玩笑了……這是會危及性命的事,不是醫生助手,會死人的!」

  「你就只會說謊騙我,你現在趕我走,我怎麼知道明天你還在不在這個村子裡?」想不到鵲兒卻委屈地溼了眼眶,讓我一陣錯愕,好氣又好笑。

  「抱歉……我跟妳發誓,我明天一樣還會在這個村子裡,我要走也會帶妳一起走,好不好?」我苦笑著安慰她,正色說:「不管如何我都會保護好妳的,但現在情況不一樣,妳是從哪裡進來的?我帶妳出去!」

  鵲兒像個天真的小女孩轉憂為喜,頷首滿意地笑了笑,也就在這個時候,岩洞深處傳來了不小的動靜,我急忙探頭一看,在石地上交易的兩方都紛紛拿出了刀槍,面色凝重,然而他們卻不是要自相殘殺,而是通通對著倏然燈火通明的岩洞外頭警戒起來。

  我以為是臺獨出現了,下一刻,一名躲在對處岩壁上夾縫間的人被踢下了水,他的胸膛上還插著一把刀,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撲通一聲掀起了大片的水花──

  我認出那個人,他是部隊裡的一員,我渾身一顫,心想難不成我們行蹤敗露了?!

  兩側的岩壁內部如被數隻蚯蚓開鑿過般,有著複雜錯綜的天然通道,部隊成員是被來自裡頭的人給襲擊的,而他的慘叫聲也成了引爆生死鬥殺的導火線,一瞬間,整個岩洞內部槍聲四起、鏗鏘不斷,石地那處的雙方人馬也相覷了幾眼,達成共識,開始往整個岩洞擴散了出去,忙忙加入這異起的屠殺。

  我頭皮一陣發麻,被殺的是自己人,不是臺獨的組織!我瞬間冒出了被反將一軍的念頭,臺獨這是讓我們反過來成了他的擋箭牌!讓我們成了本該出現並劫走貨物的「滷肉飯」,最後等情況混亂他再來一個漁翁得利!

  「鵲兒!快走!我沒想到我們竟反過來被利用了!」我咬牙抓起了鵲兒的手臂衝回複雜的岩洞內部,前前後後卻相繼傳來了光源及急促的腳步聲,我牙一咬,看來只能見一個殺一個了!

  我把鵲兒拉到身後快步前進,掏出了手槍看準人影就扣板機,震耳的槍聲大力迴盪在整個巖穴之中,兩個衝上來的男人被我先後擊殺,我不敢放慢腳步,就著記憶就往地上的方向跑去。

  整個岩洞已然大亂,我曾交代過部隊成員若是情況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時,就別管任務先想辦法讓自己脫身,但剛才那個情況,或許隊員早都反過來中了埋伏,他們恐怕也都是九死一生。

  我急忙拉著鵲兒在巖穴中撂倒了四名敵人,趕緊衝回了地面,卻沒想到上頭也佇立著好幾名男人,一見我竄出了石群之中的地道門,馬上就舉起手槍將我給團團圍住。

  眼前的五名男人穿著風格與感覺又不同於岩洞中的人,而其中一位一身黑著、半張臉被斗篷的衣帽給罩住的男人,剎那間讓我渾身的血液都凝止了──那陰沉、神祕的感覺,那張蒼白無血的面容與神情──

  「臺、臺獨!」我顫抖著唇說。

  臺獨靜靜地拉下了連衣帽,面無表情地開口:「好久不見了,我的朋友,克紋哲。」

  我思緒混亂地瞪著他,突然一聲咆嘯:「你到底在進行什麼!要將福爾摩沙導回正軌的不是你嗎!你現在幹的這些事又是什麼!為什麼要反過來妨礙『統藝』!」

  想不到臺獨的回答卻幾乎讓我窒息,再次衝擊著我的腦袋。

  「克紋哲,我很抱歉,這次下令將你送到這裡的,是我。我並沒有離開『統藝』,我只是為了要維持這整個遊戲的運作,使了些有趣的手段。你知道的,我當初沒有殺你是對的,你的確是個可造之材,你的理念也很優秀──對於這個國家的百姓,堪稱偉大──但,對於我、對於『統藝』,你是個不能留住的存在,所以我安排了這次的事件,至少讓你有用地離去。」

  「你、你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你從前不就是個職位不大的機動部員嗎?帶走組織資源叛變的是你,為何指揮『統藝』的人還是你!」

  「我只能說,你不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你知道的,你只要記住,你所帶領的這批部員,大多都是被篩選出來必須要除掉的存在。讓你們進入岩洞埋伏的是我,反過來利用你們的也是我。你只要知道,你們一直都是棋子,你也只是個不能再留住的棋子罷了。」

  臺獨冷眼注視著我,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神,讓人背脊發涼,而我想也沒想過,我居然一直在他的棋盤上移動著。

  從前在「統藝」出過的任務再次湧上我的腦海,想到我一次次的行動全都是早已離開的臺獨一手策劃好的,恐懼便瞬間蔓延,胃部一陣噁心讓我幾乎要吐出來。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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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一次打了差不多一萬五千字左右,分成兩篇來發,下個禮拜再發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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