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歷檔案 丟紙姐與No Name 23

 

  我有些緊張地屏住氣息走到鐵工廠的入口處,此時的入口可說是佈下了重重關卡,門口一個好大陣仗,處處都是西裝筆挺、手持自動步槍的墨鏡守衛正在把關,光是鐵工廠外圍的圍牆大門口,就站著六名身材高壯、殺氣騰騰的武裝黑道。

  眼往外看,鐵工廠的內外全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黑色賓士,彷彿正在參加一個最高級別的喪禮,加上移動中的幫派組織的這一大片「黑」,氣勢來的都比天上密布的烏雲還要浩大、還要陰霾。

  一台擦得晶亮的黑色賓士駛進大門,擺大架子般地停在鐵工廠的入口外,一樣是黑亮的賓士,卻顯得與眾不同。眨眼間,許多在附近守候的黑衣人趕緊上前,在駕駛恭敬地下車打開後車門後,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立即把那名下車的男子包得密不透風,儼然一堵人肉高牆。

  我在人群後頭墊腳眺望,被包在中間的那名男子長相說不上帥,也不算醜,帶著一頂黑帽,身穿黑色西裝,繫著一條血紅色領帶,好似在警告著他的嗜血,別隨便惹到他。

  這個人身材不算特別高大,但也頗為壯碩,貼身的西裝衣褲襯出他寬大的骨架,臉上不怒自威,透露著一股王者霸氣──一種經歷了比爆鳥王更多更兇的大風大浪的沉穩氣勢。他大約四十多歲,方正、菱角頗為分明的臉龐上頭有幾道細小傷疤,唇邊理有一圈短鬍鬚,一路上只有別人對他說話,他從沒開口過。

  他,正是現今北台灣最大幫派、歷史前後長達五十餘年的竹簾幫幫主,莊興文!

  我站到一旁迴避著,待這氣勢凜人的浩大隊伍進去後,這才跟著進了鐵工廠,找到了林依他們。

  鐵工廠內,沒有人會去追問、查緝你的身分,因為這是個龍蛇混雜的梟雄之地,一旦有人鬧事,那他的最上頭老大一定先完蛋;如果什麼人都不是,那也會在第一時間被周遭所有的幫派分子幹掉──在這裡,老大還沒動,那就是閉著嘴巴乖乖看戲,一鬧事,那絕對是遭人立馬封殺。所以沒有人會敢有這種念頭,除非他病得不輕,想與全台灣的各方勢力對上。

  眼看就要到了會議時間,廢棄鐵工廠被布置得美輪美奐、氣派恢弘的大廳內,一時間黑色的人流如潮水般移往同一個方向。原本坐在這裡休息的各方代表一看最後一個莊興文也到了,全都上了二樓,一間已被布置過的大會議室。

  大廳內的人相較外頭之下,少了許多,在這裡,地方老大是進不來的,閒雜人等更不用說,一旦沒人出來保,那他很可能就會被哪方的頭看不順眼,直接就地解決了。上了二樓後,更是不用說,人已經到了不超過五十人的地步,這裡見到的每一個,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據說這個會議當初並沒有規定每方的開會人數必須多少,可大家都有自知之明,因為真正的比試,在你一進鐵工廠的大門就開始了,你的每一個小舉動、小決定都會被看在無數的利眼之中,一有示弱跡象,會議結束後,難保不會一同葬送了本家。

  另外這些人比的,是一個氣勢,是一個坦蕩!

  「老子有本事,老子什麼場面都見過了,『死』一點也不足懼,這就是老子的勢,單槍匹馬上來,諒你們大家也不敢動!」

  跟在一號的後頭,我渾身都極為不對勁。這裡的氣勢太強勁了,我在這裡幾乎連一秒都待不住,以前看漫畫看到什麼「氣勢」、「氣場」的還不相信,這一刻,我是切身體驗到了──冷汗直冒、身子顫抖、喘不過氣,即是最好的證明。

  我、林依、劉可甯、一號正隨著人潮移動,很快的,我們前方有個大廳,大廳再過去,便是一扇已打開的雙開大門連著一間約有教室大的廳室,而這大廳之中,各個角落又站了些許人,僅有三分之一的人數入內。

  「有資格進到裡頭的人,想必大家都很清楚,那些知道自己份量不夠的,都會自動在這裡退下等候。」林依說。我發現她正輕輕挽著劉可甯的手退到一旁。

  劉可甯正在顫抖,她的臉色很差。

  「妳們不進去?」

  林依搖搖頭,「不了,血歷在這場會議中,老實說站不了什麼地位,我們讓一號進去已算是勉強,這情況,還是只有你跟著就好吧。」

  我嚥了嚥口水,朝她點了點頭,對方也點頭示意後,我邁開沉重的腳步追上了一號寬大的身影。

  一號沒有停下來等我,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不可親近的超級狠角色,我想我們對他來說,只是幾個小屁孩罷了,是生是死都不管他的事。在接受門口的人搜身、將我口袋內的手槍交出去後,一直到進入會議室,我才看清楚他的面貌──一頭黑色微捲髮,捲翹有些雜亂的瀏海之下,是一張成熟穩重的俊龐,面頰的菱角有些分明,微擰的雙眉與有些厚重的雙眼皮,讓他的神情看起來像是對所有事情漠不關心般,甚至該說,那是種俯視所有人的高傲。他身穿深褐色的皮外套與黑長褲。

  說實在的,一號讓我有種壓迫感,就像小時面對我爸那樣,很不自在,也讓我在目前這種絕境般的狀況中,對唯一的救星、隊友警覺了起來。這名男人,絕對不簡單。

  一號察覺到我的視線,看了我一眼,他十分精明銳利的目光在那一瞬間好似一把灼熱的利劍,正在向我刺來。這時的我不禁在想,這個一號,血歷起初的創辦人之一,與我爸媽有過一段淵源的血歷最強殺手,他在這個會議之中,到底是抱持著什麼想法?

  人群很快不再流入,在外頭把守的左右兩名黑衣男子,由外關上了這扇特地加裝的黑色大門,的一聲,外頭的細微嘈雜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會議室之內的沉重肅穆,一時間,環繞在空氣中的威壓直擊著我的心臟,我卻不敢發出一滴點呼吸聲,就怕引來其餘銳利的注意。

  我的身分,只不過是一個隨行且沒有實力的小屁孩,我原本是不可能有機會站在這裡的。

  會議室內的人數大略算了算,僅有二十出頭,在空間上綽綽有餘,唯有此點讓我稍微沒那麼壓迫。

  這是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厚實的牆壁沒有一點與外頭連接的縫隙,我想到了這或許是為防狙擊手鬧場的設計。所以說,我在這裡若遇上了麻煩,那只有一個人能救我──一號。

  中央是一個橫放的橢圓形天然石桌,黑色的表面消磨得晶亮,兩端處各一張椅子,坐著莊興文及另一名凶狠的壯漢,估計就是南海盟的盟主趙文平,除此之外,別無他座。兩端勢力分邊站去,誰都不是的,就自動自發地安分待在中間。

  趙文平是一顆光頭,看起來比莊興文還老了點,大約五十左右,身穿一套灰色西裝,繫深藍色領帶,好似刻意要與莊興文作對。他們兩人的面上都沒有一點笑容,而老大沒有表態,站在兩邊的所有人自然不敢吭聲。

  我小心地環視一圈,見這裡所有人都穿著西裝,不然就是深色衣著,只有兩個人特別顯眼,其中一個是一名二十出頭的英俊青年,他身穿像是服務生的花格子米色毛背心及白色襯衫,下身似乎還是學生制服褲,一整個詭異,不過他的面上倒見不到一絲畏懼,反而還帶著看熱鬧般的微笑。

  而這另一個人呢?很不幸的,正是本人──一件當初逛街時劉可甯為我挑的「小星星」T恤,她昨天晚上苦苦哀求要穿上,說是第一次的行動,穿著這件會有護身符的功用,幫我保平安的。那個超級瑪莉中的無敵星星」圖案,正大大貼在我前身,我他媽不尷尬也難啊!那幾個黑道在掃到我身上的時候,目光都有些傻眼,有的帶著鄙夷,有的還帶著詢問的眼神看著我身邊的一號,這令他側過頭來瞪了我一眼──我他媽在這些大爺的銳利目光面前幾乎都要閃尿了啊!

  劉可甯,雖然妳是我的天使,妳的舉動也很天使,天使得讓我再一次感動,可是這次是幫倒忙了啊!我靠,我怎麼就沒想到會有這局面呢?……

  我正巧與那名「服務生」對上視線,對方居然還憋笑般地看著我,令我真想一頭撞死在這桌緣上。

  我輕輕深呼吸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會議之中,氣氛同樣緊張,此時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攜槍帶刀進來的,不過拳腳戰爆發,一樣得鬧出人命。片刻後,趙文平那邊終於有了動靜──

  「莊興文,我不開口,你就打算在這裡繼續擺著架子嗎?」我不自覺捏了把冷汗,因為趙文平一開口就帶著濃濃的火藥味,「你別太過自以為是了,有時候自信太過,不是件好事。論資歷,你得敬我;論年長,你得敬我;論勢力,你依然得敬我!你也別以為你當上竹簾的老大,就是與我『趙南海』平起平坐!你自己知道,在場的有幾位是你心腹?外頭的有多少是你勢力?當今竹簾三分,你憑著這一分少數,沒道理我吃不掉!這台中是南北交界,老子勢大,講明白點,這法律依然是我訂!」

  趙文平之所以稱自己為「趙南海」,是由於南海盟由他一手創立,歷時三十年併吞掉了許多大小幫派才有今日這統一起來的南部勢力,他因而被眾人稱作為「趙南海」。言下之意,他以這一人的身分講話,就是代表著全南海盟發言,其中還有些諷刺著未能處理竹簾分裂一事的莊興文。

  趙文平語畢,莊興文那邊馬上就有了騷動,那一方所有人都瞪著趙文平,而趙文平這方也顯得不甘示弱,談話才剛開始,就搞得隨時要武力相向了。

  莊興文不忙不暴,擺了擺手按奈下騷動,俯身向前將雙肘撐在桌上,看著趙文平說:「趙哥,我這不是給你面子嗎?我自然知道我得敬你,這不是讓長輩先開口,我這做小的才敢說話嘛。趙哥你會錯意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得言不由衷,趙文平卻撇了撇嘴沒法繼續下去。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莊興文雖不是本意,但他放下姿態了,趙文平也不得再繼續追究。他哼了一聲說:「我今天來,主要不是談雙方的『合作』,我知道你我都清楚這合作後的情形將會如何,只不過是應著你那方的老鬼們隨口答應罷了。我今天要你向大家解釋清楚,你們竹簾的今後!」

  「竹簾已恢復正常,我就是鐵則,我就是北台灣的頭,我不需要解釋。」莊興文沉著臉說。

  趙文平左右看了看眾人,咧著嘴說:「哼,可這當下還有許多問題,所有人都還在等一個合理的解釋呢。你說呢?你不解釋,那就是不負責任。不負責任,那就是任人處置。」

  莊興文繃著臉冷冷看著趙文平,這一個南台灣的頭絲毫不給他台階下,本意就是想把他扳倒,接著不用等合作,他可以花時間一點一滴併吞掉竹簾,一人坐大!

  「我說趙哥。」莊興文叫得極其彆扭,「我人出現在這個會議,面對著台灣所有弟兄,就是告訴他們,我,趙興文,今日當上了竹簾的幫主,那就是一個不搖不動的梁柱!我還有什麼好交代的?這些弟兄信任我,信任我的手段、信任我趙興文,我不需要解釋,我要你們看著我趙興文將竹簾重新統合,並且做得更好、更絕、更完美!趙哥,我現在還叫你一聲趙哥,那就是敬你,可往後你得小心了,小心防備即將重生的竹簾。我還能有什麼好解釋的?」

  趙文平一撇嘴,沉下臉說:「莊興文,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連自己家都搞不好,還敢來動我?」

  「我自然不會愚蠢到在現在這個時間場合向你下戰帖,可你要我解釋,那麼我就用我的能力告訴你,我在這裡,給大家一個交代了!」

  「哼!可笑!」趙文平一拍桌瞪眼說:「痴人說夢!你的野心太大了,你的野心比你的能力還大,你知道這會有什麼下場嗎?台灣的平衡會因你而瓦解!你會輸個全盤!」

  莊興文吁了口氣躺到椅背上,「趙哥,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寧願看著自家打理出來的產業與勢力被分瓜、被併吞?如果有一個雷霆手段可以挽救所有,可那個代價是破壞掉一個誰也不在乎的平衡,那誰不願呢?你想聽我承認我能力不足,無法掌管竹簾,讓我的人、我的產線流向你那頭,贏了這場賭局。可我偏不要!我寧願來硬的,搞得整個北台灣天翻地覆,也不願失去我曾經所捍衛的家園!」

  「說得好聽!」趙文平諷刺著:「誰也不在乎的平衡?你以為你用這種手段,有多少人會跟著你?我們這些地頭蛇難道就真的喜歡殺人、喜歡嫖妓、喜歡偷搶拐騙賭嗎?!」他質問著在場所有人:「說到底,我們還不是想讓家族、讓每一個親朋好友可以過上一個好日子!你們都知道,他媽的政府的真面目是如何?揭開起來講,遠比我們這些人還要險惡好幾倍!」

  「那你就沒跟政府有瓜葛?沒有利用關係?沒有搞暗線?」

  「那都是不得已的!你自己也知道,要維持平衡,就得用這種關係,如今你打算視規則如狗屎,搗亂秩序,那我就得在這一刻阻止你!我本來還想再觀察你一陣子的,可今天見了真章,大夥都見了真章,那你莊興文,就得他媽的死在這裡!」趙文平一起身,他身後的人全都震出了一股凶狠的氣勢。

  趙文平繼續說:「你那大哥莊興龍是生是死都還沒給個交代,那另一個蹦出來的犯罪團體也沒給個交代,你們他媽要跟我南海盟開這場會議,簡直是侮辱!」

  莊興文也徐徐站了起來,陰險地咧笑說:「嘿嘿,如果我說,這會議的目的就是要翻了你我呢?我就是要把這該死的小台灣搞得天翻地覆呢?」

  「你……」趙文平瞪著佈滿血絲的瞳仁說不出話來。

  「兩位大哥,慢慢慢慢!」這時,最最意想不到的人舉起了雙手,出來調解了──我幾乎是傻了眼,正是那名穿著毛背心的英俊青年。「有事好好談嘛,雖然顛覆台灣也是我的本意之一,但你們兩個現在鬧起來還太早,且這方式有點偏差了,這麼搞,沒有結果啊!」

  「我操你他媽的是誰?!」莊興文惡狠狠地瞪著青年,手正往口袋摸去,隨即他意識到他身上的槍枝全都留在了外頭。

  青年瞇起了利眼,陰惻惻地咧笑說:「Bomber。別談這個,我提議,來擲硬幣決定一下怎麼樣?」

  「誰讓這傢伙進來的?把他弄了!」趙文平立即下令,馬上有幾個人要過去制伏青年,我見到同一時間,莊興文變了臉色,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嘴中喃喃重複著那個「Bomber」、炸彈客一詞。

  等等……炸彈客?

  幾乎是在青年語畢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金光閃閃的雙面硬幣,就地以大拇指垂直彈到了桌面上空,我立即意識到了什麼,等發現不對勁的時候,硬幣已經要落下,而我瞥見了青年帶著燦爛的笑容向後移動──

  那只是一個瞬間而已,慢速來看,當趙文平正臭著一張臉、當他的人正往青年那裡走去、當莊興文與幾個幹事正瞪大眼、當其餘圍觀的人正滿腹疑問與傻著眼、當一號也察覺到了事態的詭異、當青年已經後退了一步正離奇地變矮時,硬幣掉到了石質的桌面上,僅接著,那個才在最近出現過一次的急遽閃光驟然炸出,當白色與黃色交織出來的閃光佈滿了我所有的視線的時候,我才回過神來發現──

  那枚硬幣,是個小型炸彈,但這個小型爆炸,足以殺光在會議室內的所有人。

  一個無人知曉的神祕青年,他所引爆的一個毫無預警且致命的炸彈,在此,炸裂。

  在那一陣熾白之中,我感受到了一股強而有力的手爪正扳著我的肩頭,緊接著我感受到下墜,眼前一黑,什麼都沒知覺了──

  ──除了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響以及隨後傳遞而來的熾燙氣焰。

 

 

  《未完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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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接著跟上,話說你們的新年怎麼樣呢?紅包領多少啊?

希望當讀者們看完第一集的血歷檔案後,可以給我一些話,不管是評語也好、感想也好、打屁哈啦也好,我希望得到一些回應。

謝謝你們看這部小說,我要告訴舊讀者與新讀者,「血歷檔案」是屬於我「章和穎」的故事,我不會再跳坑了,我會打到全文完,並且讓它出版出書,不管是多久以後的事情。

它或許是我第一部置入「靈魂」的故事,倒不是因為這個主角與背景是複製我的真實生活,而是因為,每一個角色他們不再只是角色,而是一個會動、會跳的生命體,他們都在持續著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步調、自己的節奏、自己的故事,不會因為他們只是「活」在血歷檔案之中,他們就是「沒有生命」。

嘿,大家新年快樂唷!不跟我說新年快樂,小心我叫爆鳥王過來踢爆你們的懶叫啦!至於女生……啊,女生嘛,有特權啦!不用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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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LKrake章魚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