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殺手遇上魔法師 第七章 海底爆破(下)

 

  似乎是覺得素昧平生的我們在一次事件後還能碰上一面,這巧合有點讓人驚訝,男孩盯著我們片刻後才轉過頭去,此後對我們有些提防。相較之下,這種巧遇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個無奇的碰巧,沒有起疑的理由,比較讓我在意的是,這金髮男孩大約才十五出頭,竟孤身一人來到亞洲?在處處險惡的現代,普通人獨自在外頭遊蕩簡直是自殺行為,但這也代表男孩其實並不簡單。我想起了在暗巷時的遭遇,不禁對男孩提起興趣。

  「夏克爾,你覺得這男孩怎麼樣?」反正閒著沒事,我就問了問身旁的夏克爾,詢問他對男孩的看法。

  「嗯……覺得很不錯啊,很有義氣,還握有那種神秘力量,以後肯定是個英雄,呵呵。」夏克爾傻笑地說。

  「那種電影動畫裡的虛構情節,就別搬到現實來了。」我嘆口氣,對夏克爾的單純思想不勝唏噓。縱然他是個罕見的天才,一件事情能比別人考慮到得更多,實際上卻是個深陷在科幻世界中的動畫迷,拜此所賜,許多他研發出來的科技武器還真有些是來自於電影動畫中的靈感。

  自夏克爾隨我出宅院、駐紮於永夜,已過了四年,我時常不在的這四年內,他多了許多以往不曾有過的興趣,欣賞電影動畫就是其一中毒最深的。附帶一提,他以前的髮色可不是這種銀亮白,這是他被一部人氣動畫深深吸引後,覺得裡頭的男主角很酷,才跑去染的髮色。

  「各位旅客,歡迎搭乘港澳的海底列車,本車班的目的地為,加利福尼亞……」在一串機械式的廣播通知後,列車關上了滑門,開始緩緩加速,不一會兒就到了看不清車窗外深海場景的速度。

  我側頭瞥了下夏克爾,不久他已經進入夢鄉,在這幾乎無搖感的列車內,相當好入睡,同時,我也正觀察著車上人們的一舉一動。

  兩位分別坐在我右後即左後方的中年男子,正以有色眼光暗暗打量著列車上的女性,且有好幾次都將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讓我很想將袖口內的小刀擲過去,扎進他們的眼睛,好讓他們再也不能看,可惜的是,美洲地帶大部分的區域都有管制,在這列車內可不能隨意亂來。

  這兩人大概是在到處物色女人,再以各種非法手段誘拐她們成為他們的販賣工具。這種賤人我們俗稱「貨人」,也是非法人販行業的代號名詞。除了貨人外,還有出價收人的人販集團──「貨頭」,以及光顧上前的「客人」,更有「善後處理」的「貨尾」,形成一個骯髒行業的體系。

  貨頭又分為廣義與狹義,廣義為市面上招開的妓院,狹義則是暗中交易的人販組織。那些貨人會把手上拐到的女子賣到價位比較高的貨頭手上,而貨頭就靠著這些女子吸引客人營利,貨尾則是處理一些更加骯髒的活兒,為貨頭除去有威脅性的地方刑警、攪亂者,甚至是被捨棄掉的女子。

  除了兩位不時盯著我看的貨人外,還有一位引起我注意的男子。他頭帶鴨舌帽,身穿黑衣長褲,微微低著頭讓帽沿掩住他的臉面,十分低調、毫不起眼,但就我看來,這是個籍籍無名的殺手。通常幹殺手的,剛開始踏入殺手界若沒有一定實力,很容易在各種方面遇上瓶頸,除了有人會找妳麻煩外,委託人在妳完成任務後若看妳不順眼,或顧忌妳可能會洩漏他的情報,將會殺人滅口。也因此殺手才要隱藏自己的面貌及各種資料,避一個是一個。

  而我當然不會有這種問題。第一,我的實力是不容質疑的,第二,我背後還有勢力龐大的殺手家族為我撐腰。族內有一條流傳已久的規矩,如果同族人被殺,往後其餘族人碰到殺了同族的兇手時,要設法解決掉,為族人復仇。雖然這規矩是百年前立下的,至今已過了許久,且當時不大的族勢至今分成了許多支脈,到頭來誰是親戚都不知道了,代代卻依然守著傳統,盡量照規矩行事。

  百年前的族氏主脈,在選擇擴大家族後,便嚴格下了幾道命令,都是現在流傳下來的族訓。除了少部分特立獨行的分支,大多數支脈家族承襲著當時的規矩,嚴格傳下,這也是至今能維持我們「同族不殺同族」的重要因素。或許我們就像百年前已滅絕的猶太人一樣,血液中都有著相互團結的冥冥基因吧。

  說來從小到大我見過的同族親戚屈指可數,除了有過一面之緣的親戚外,遍布全球的族人可能不計其數,我甚至連自己的堂、表兄弟姊妹都不知何許人也,相識的僅有母方姊妹一家。就算如此,家族就是有辦法知道誰殺了自己的族人,若碰上兇手會二話不說順手解決掉,這點也是各界懼怕著我們族人的一個因素。

  我斜眼瞟著那名戴帽男子,相信他也正將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從我感受到的氣息來看,對方的實力還不算太弱,沒有透露出任何訊息給我,隱藏得幾乎毫無破綻,卻仍然差我一大截。在殺手界內,我們家族的人才絕對都是菁英中的菁英,也是殺手界的焦點,就算我行事低調,在殺手界內還是有廣為人知的名號,而且那天然的緋紅長髮成了我的註冊商標,甚至有人為我起了「冷面女皇」這個稱號。

  眼角餘光掃過了車廂內的人們,除這幾位背景不凡的人外,就幾乎是一般的民眾或觀光客了,無一特別之處。

  就在我瞥見金髮男孩正拿著AT操作著,然後驚訝地轉頭看向我時,驀然間,一陣極為短暫的爆破聲自列車前方轟然而出,接著原本毫無晃動感的列車倏然翻了起來,車內霎時天翻地覆。我的危機意識迅速逼出,冷靜反應著周遭突如其來的變化。

  有人在軌道上安排了炸藥?……究竟是誰,打破了海底列車幾乎零事件的鐵則?絕不只是單純的引發事件,他們的目標必定是列車內的人。我緊緊抓著夏克爾以及身邊能固定住身軀的握物,一面鎮定思考。

  慌亂之中,我瞧見了那名我猜測為殺手的年輕男子,正眼神冷冽地瞅著我……我當即明白,他們的目標是我。這會是委託人小遊戲中的一環?竟然做到如此地步,破壞海底列車可是國際大事啊!很明顯的,委託人委託了我,然後想要我的命……即便他會引起日後整個殺手界動盪不安、我的家族也會全面出動,他還是想要我的命?

  超高速行駛的列車被爆炸引起脫軌,那個衝擊力將會是非常龐大。爆炸後僅僅是幾秒時間,我們這段車廂已上下翻動了無數次,我只覺得周圍天旋地轉,一時分不出哪兒是上、哪兒是下,所有列車內的一切事物都在胡亂飛舞著。我的身軀被蠻橫的力道不停撞擊著車廂擺設,就算我試圖穩下身子,還是不免跟著上下翻動,砸得我多處瘀傷。我一方面得顧著無力自救、剛被驚醒的夏克爾,一方面還要對抗著超高速向前飛躍的翻滾車骸。

  不只是我,車內所有行李及人們全都像個皮球般在車廂內彈來彈去,他們的情況理所當然會比我慘烈很多,許多普通人已經被砸懵了,甚至死亡,卻停不下撞擊,處處都是姿勢異常的人體及鮮血,更有斷裂的殘肢伴隨著鮮血彈落在車廂各處,屍體沒完沒了的繼續被甩屍虐待,現場瞬間一片血跡斑斑、淒厲無比。我想恐怖片都做不到這麼絕。

  該死,照這個速度還得翻個好幾次列車才能得以停下。思考的同時,我的右肩又被一陣翻覆狠狠撞擊到擺放行李的鐵架,「喀」的一聲,急遽的疼痛感瞬間傳至我身體各處,讓我吃痛地緊咬著牙。現在除了我與情況不妙的夏克爾外,還能不被狂猛力道翻來覆去的就只剩下那名男孩以及殺手男子了。

  夏克爾現在斷了幾根肋骨,受過重傷,絕對撐不過這段艱辛過程,從他極為痛苦的神情就能從而得知。而男孩的身軀正微微泛著藍光,彷彿輕飄飄的棉球般正停滯在他原本的座位旁,很少因車廂的翻動而跟著晃動,在天旋地轉的我眼前神態自若地顛倒來顛倒去,真是極為詭異!

  那名男子的情況則比我慘了些,額頭已滑下了幾道血絲。他瞪視著我,掏出手槍,用剩下的一隻手緊抓車廂內的鋼架,死命固定著身子。

  砰──

  晃動中,男子開了一槍,用的是普通的金屬製子彈手槍。這一發子彈徹底失準,打在了我身旁幾公尺遠的地方,接著反彈到他身旁被撞擊擠壓得凹陷的金屬車壁上。

  好了,我很確定他是想殺了我。但他瘋了嗎?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賭賭看是先命中我還是被反彈回去的亂彈打死?

  我暗罵一聲,用這種什麼都不顧、豁出去的心態殺人才是最可怕的,某種意境上來說就如同守門人。我稍稍改變了姿勢,讓雙手緊抓著上頭的鋼架,然後將被撞擊導致昏迷的夏克爾牢固夾緊在我的雙腿內。我的下半身隨著車廂不停晃動,還好下方是柔軟的座椅,他不會承受到太大的傷害。

  我計算著車廂翻滾的頻率與間隔時機,在能自如行動的短暫時間內放開左手,瞬間滑出袖口內的小刀往男子擲去,一氣呵成,但這一刀卻打在了他頭顱旁的車壁上,反彈而去。死裡逃生的瞬間讓他瞠大雙眼,面露驚駭。

  呿,失手了。

  砰砰──

  對方又開了兩槍,子彈打在我左右兩側不遠處的車壁上,反彈。

  這種情況讓我想到以前的左輪手槍有個遊戲,將一顆子彈放進轉輪式彈倉內,轉動停下後,以彈倉數作為分母的中槍機率來玩命,只有運氣好壞的問題。

  轟!──

  飛騰的車廂又再一次重擊到地面,此時我們的車廂已變形得歪七扭八,原本剛硬的列車壁面此時像是一團被捏爛的紙,列車內的屍塊也變得更加怵目驚心,已分不出那些肢體部位原本是在人體上的何處,翻動間除了彷彿在太空內無重力飄飛的血水外,所有絞肉狀的斷肢殘骸像在洗衣機內般,隨處拍打著車壁轉滾,形成一片血肉模糊。

  沒時間為這副景象感到反胃了。我放開右手,再次滑出袖口內的小刀往男子送去,縱然偏離了些,卻成功扎入了他的胳膊內,鮮血汩汩流出。  

  男子吃痛地咬牙,怒視著我,逼不得已將手上的槍扔下,用剩餘能使力的一隻手緊抓著鋼架。插在他胳膊上的刀身陷了一半,破壞了他手臂的筋脈。

  這時我偏頭看了下男孩的狀況,他依然固定在一處,身軀被淡淡藍光包圍著,神情複雜地看著我們,一面努力不讓升起的胃液與食物脫口而出。

  沒等我回過神,我們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終於被男子打破,只見他放下抓住鋼架的手,從身後抽出一把折疊長刀,股足全力朝我這兒縱躍撲來,揮下長刀。

  這傢伙簡直殺紅了眼,不顧一切!殺人最令人畏懼的不是殺人技術,而是想要致人於死地的決心,我相信眼前這位的心境已經達到後者了。

  好死不死,翻動的車廂剛好為他向前加速度,原本能完全躲開的我猝不及防,出乎意料的被加速度的刀鋒劃過頸間,鮮血濺出。男子雙手反握長刀貼在我眼前,劃過我頸子的長刀正深深扎進了旁邊的車壁內,隨著車廂的晃動,刀鋒正如同嗜血的蝗蟲吸吮摩擦著我的頸子,讓傷口逐漸加大,疼痛感讓我齜牙咧嘴,有些窒息。

  此時男子正以蹲身的姿勢踩在我身上,我雙腿緊夾著夏克爾,雙手又抓著上方鋼架根本奈何不了他,且那重力加速度的飛撲在方才以我為踏板撞來,也讓我的腹部受傷不輕。該死,要是再不解決這非常不利的局面,我的頸子一定會因為車廂翻動的力道被切成兩半。

  我別無他法,只好先鬆開夏克爾,腰身一舉、雙腳往上齊踹男子的胯下處,讓他瞠大雙目、張大嘴巴無聲嘶吼。我保證他日後絕對會失去那方面的功能。我趁他雙腳無力還擊時,又往他的臉面踢去,因為是全力,我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頸部被扭斷,他軟下的身子隨著晃動飛離我身前,與其他肉塊一起上下翻騰。

  我痛苦地咳了幾下,頸子上的口子正冒出濃稠的鮮血,這時列車的翻動也到了尾聲,晃動逐漸變小,最後以滑行的方式在軌道上等待衝擊力被削減。

  我鬆開雙手,車廂內的地面現在是車壁,我正躺在上頭,車廂停止翻滾的這一瞬間,所有屍體屍塊開始滾了下來,讓我非常嫌惡反感,若不是自小到大見過幾次這種噁心場面,習慣了,我胃裡的東西一定會狂湧而上。

  我雙眼無神地望著上方,胸口不斷起伏,想必我現在一定非常狼狽吧?我見到那名男孩包覆在身軀的藍光已經消散,凜然的雙眼正瞅著我,眉頭深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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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9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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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LKrake章魚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