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殺手遇上魔法師 第六章 守門人(下)

 

  將永夜與周遭城市隔開的巨大圍牆,幾乎完全阻擋了與鄰近城鄉的交流,所以永夜聞名天下的無法管制與郊區寄生著許多諸惡的情況,一般是不會出現在其他地帶,雖說如此,遍布於世界各處的地痞流氓依舊不計其數。

  踏入另一界實在、老舊的水泥地後,我身後的門扉迅速關了起來。回頭一望,是那堵直入雲霄、不見邊際、既突兀又顯目的鋼鐵黑牆,與前方風光明媚的村莊情景反差之大,給人的感覺全然二幟。

  在永夜待久了,不變的黑暗讓人的時間感幾乎喪失,只能憑著先天養成的習慣與生理時鐘作息,久而久之生活步調會被完全打亂,何時睡覺是晚上、何時起床是早上都不知道,人口數眾多的永夜不管何時何地都充滿著人潮。

  仰望蒼穹,從這東邊放射出來的溫暖金光及還沒被金黃完全渲染的朦朧灰看來,是剛進入早晨的時候。

  靠近邊界的地域較為少人居住,但已能看出這兒居民的作息及生活環境。在古老的水泥地上,蓋著層層排列的單調建築,甚至還能發現幾處是用瓦磚、石塊砌成的小屋,配上剛升起的朝陽所散發出的柔軟金光,讓人一眼望去這良辰美景有著如沐春風的舒適感,久違地平撫我緊繃的心緒。

  欣賞美景固然不錯,但現在跑了幾乎大半個永夜的我是筋疲力盡,這美景看在我眼裡也沒什麼特別感觸,只是望見了睽違已久的朝陽有點欣慰罷了。

  我邁出步伐,往前頭漫步而去,旅館這種東西必定要在深入一點的地方才會出現。該死,夏克爾是要睡到什麼時候?我斜眼看了下右肩上不省人事的他,突然有種莫名的火氣正往上衝。

  我蹙起眉頭,往那軟趴趴的身軀中央揍了一拳,當然力道是控制得恰到好處,那種能讓普通人吐出來的一拳,但……夏克爾沒有反應。好吧,也許他真的昏死了,不過那一拳也消了我的氣……剛剛那拳好像是在打守門人重擊的地方?唔……現在怒氣全消了,反而還有些愧疚……那白皙的臉龐更加蒼白了,眉頭還緊緊深鎖著……

  我繼續往前走,拖著彷彿綁有兩塊大石在腳上的沉重步伐。這時兩旁已有人影陸續從屋內走出,大部分都是在這兒與他人相依為命或是孤家寡人的中老年人,見我這肩上扛著一人的不速之客皆沒有半點懼色,大抵是見過了不少過客早習以為常。

 

  

  十分鐘的路程後,我來到了較為熱鬧的鎮市,相比人煙稀少的邊緣地區,這兒熱鬧太多了,一大清早的,已有許多人開始在街上擺攤。在這兒看不到什麼高科技設備,以現代來說,這兒算是較為落後的偏遠城鄉。這些村民全靠大夥的力量維持生活,充滿了人情味,而且他們一點都不畏懼我這個從永夜渡來的人,甚至熱情款待。

  這讓我想起了往時在故鄉的生活,有些地方也像這邊一樣有著純樸的風土民情。

  詢問過一位當地民眾後,我來到了最近的一家旅館,此時我提著黑提箱的手上還抓著兩袋當地民間早點,都是在早晨做生意的居民好意送來的。或許是我清麗的外貌看起來平易近人,只要笑一下就完全不像是壞人才有這種待遇?

  循到了有些破爛的旅館後,我訂了房、進入主臥室,先去視察一下浴室及床鋪,好險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老舊落魄,基本上設備還算新穎,但也沒有永夜那樣的人性化設備,還是相差遠距。以這種小鎮來說這樣算不錯了。

  我將遲遲不醒的夏克爾隨手放到床上,將提箱及早點、身上佩掛的零零散散、槍枝刀械放在房內的矮櫃上,隨即脫下外衣到浴室內好好洗個熱水澡。

  當我走出滿是熱氣的浴室並換上手提箱內備有的乾淨衣物後,夏克爾還處於昏迷狀態,見他那副半闔著嘴的死人睡樣,說實在我也累到不行了。我訂的是單人房,房內僅有一張床,我便躺在他身旁進入夢鄉。反正不趕時間,睡到自然醒後再繼續行動就好……

  

 

  「聽著,緋,殺掉妳的同學們、殺掉妳的導師、殺掉妳最珍視的朋友。」一位高大的男人站在我眼前低聲下令,我看不清他的面貌,五官被不知名的光給完全掩蓋了,能辨別出來的僅有他黑短的頭髮與和式穿著。我不懂我為什麼要聽他的,我稚嫩的嗓音正淡淡答道:「是,父親。」

  這時眼前模糊的景象倏然轉變為另一個畫面。我站在一處廊道中央,正默默注視著眼前的慘景──那是一間教室,一間潔白的窗面上沾汙著血跡、光滑的金屬地面有著灘灘血泊、血染的課桌椅上橫豎躺著許多屍體的教室,甚至還能在走廊及教室間發現許多斷肢殘骸。他們躺在血河之中,各個擺著怪異的姿勢面目猙獰。

  非常難以置信,現在的我,心跳沒有任何異常,是非常平緩、靜心的狀態,淡淡看著這一切。我的眼角瞥見了我纖細白皙的小手上,握著一把刀尖還在不斷淌血的長刀。是嗎?原來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殺了我的同學及老師們……

  此時,一道急促的呼吸聲傳進我的耳根,我緩緩轉頭,見一名女孩正瞠大雙眼,驚駭地看著我與周遭慘烈的景象。她有著一頭褐髮,驚恐的面貌柔美可愛,穿著一襲精心打扮的小洋裝,看起來只有七歲左右。

  「緋……」她喃喃吐出了一個字眼,卻無法擾亂我規律的心跳。

  我側過身來,握著手上長刀,開始往她步步逼近。

  女孩見我靠近,身子狠狠地顫抖一下。她面露驚惶地看著我,微微張著嘴巴支支吾吾什麼也說不出來,當我走到她面前一步之遙的距離時,她帶著茫然的神情問:「緋……妳的表情變得好可怕,為什麼老師同學他們都不動了呢?……那、那個是血嗎?怎麼這麼多?……緋,妳要做什麼?」

  我不理會她的一字一句,舉起對我來說有些沉重的長刀,「奈奈,再見。」我聽見了自己的嗓音輕聲說,然後長刀揮下,斜砍下她的頸子,接著那張帶著疑惑的面目從我面前飛起,伴隨著如櫻花般炫目的血泉落在我腳邊,抬頭望著我,眼神彷彿在說「為什麼」一樣。

  我靜靜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我殺掉了這間學校的最後一位活人、我的好友,唯一一位會主動接近我這冷漠不語的人、在學校時常幫助我的女孩……最後,我還是親自葬送掉了她,只因為父親的一句話。

  我的腦袋是空白的,或許,我是被父親操控了也說不定……

 

  

  我猛然睜開雙眼,只有陳舊到有些泛黃的天花板呈現在我眼前。我發現我的身子有些燥熱,心跳也快了許多……那是個噩夢,也是個事實,沒想到會再次以夢境的方式,浮現於我的腦海裡,我明明徹底遺忘了。那時的我大約七歲。

  我坐起身子,發現身旁原本躺著的人已經站在不遠處前,詳端著我,「緋,妳做噩夢了?我想我的肋骨大概斷了幾根。」他有些吃力地說,額上布著細汗。

  我沒有搭理夏克爾,大概是還陷入在那恐怖的夢境中。我俯著頭,什麼也不想地望著自己的雙腿發呆。夏克爾說他的肋骨斷了幾根,不會是我剛剛的一拳造成的吧?

  「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記得聽到了妳的警告,然後腹部一痛就昏倒了。」夏克爾按著頭思忖著。

  我看著他,想著為何我不曾對夏克爾下殺手的原因。我父親視夏克爾的父親如兄弟,我理所當然地視他為家人,同族不該傷害同族人,家人更不用說,反而該互相幫助,這是好幾代以前就流傳下來的訓誡,所以我從沒傷害過他,日後也不會。但年幼時在父親的思想灌輸下,對我來說「好友」這種東西只是生活的一個陪襯品,必要時沒有挽留的必要。

  我閉上雙眼,拋開夢境與其他思考,對夏克爾說:「為了你,我得跟兩名守門人拚死拚活,還跑了半個永夜。」

  聞言,夏克爾不好意思地乾笑了幾聲。不過剛才我還打了他一拳出氣,就算抵銷吧。

  「既然肋骨斷裂,那你就回老家安養吧,就你這副身子連走路都走不穩了。」我調侃著夏克爾說。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到底了,就算是殘廢也會跟到妳完成任務。」夏克爾堅定地說。

  「幹嘛這麼死纏爛打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有我的理由,現在先不告訴妳,其實也沒什麼。」夏克爾笑說。

  沒什麼還不講?我瞇起眼,可疑至極。「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若是我認為情況的危險程度已不是你能參與的,你就得乖乖回去。」

  「呃……一定要回去嗎?」夏克爾乾笑說。

  「倒是還有一條選擇,那就是打暈你,把你丟到安全的封閉空間。」

  「緋……會不會太心狠手辣了些啊?總之,若情勢真的太危險,我會暫時置之度外的。」夏克爾說。

  我滿意地含首,他有自知之明就好了,我可不希望我的青梅竹馬在這趟後半身不遂。這次的主要任務是暗殺里約●拜爾,等抵達美洲後,我打算把他擱在一邊。

  我望了下窗外,已是午後,除非是身負重傷的情形,擁有超人體質的我睡眠時間多則四、五個小時就足夠。

  兩人整理妥當後,我們付了亞洲通用的貨幣踏出旅館,前往下個目的地──澳港。澳港最揚名四海的就是外海廣大的養殖場與連接西方大陸的海底列車系統,除了飛越天際之外,想在短時間內從東亞抵達美洲就是搭乘海底列車。

  港澳是一百多年前的香港與澳門所合併的大城市,其地域面積包括外海數百海浬,至今擴大不少。當然,填海方面是有受到四大集團的聯盟條約管制,否則各地填海過剩,會造成海平面上升,許多低窪地區的國家與列島就會成了礁石。

  而海底列車的發展可追溯至百年前,有位異想天開的企業家妄想連接亞洲與美洲,大言不慚地宣稱他將會建造跨越太平洋的列車系統,當時世人都認為他是神經病,對於他的言論僅是一笑帶過,毫不重視,然而,百年後他的徒弟子孫花費許多年的光陰,終於攜手成功建造出海底列車系統,完成當年那位企業家的理想創舉,如今這海底列車已是跨越太平洋不可或缺的重要管道。

  與夏克爾走到較為文明的地帶後,我們叫了台車前往澳港,途中轉了幾次車,在傍晚時才抵達澳港邊界。

  澳港是塊美麗的地方,遠遠望去散佈著零星燈光的城市夜景與永夜完全不同,各式具有特色的建築聚在一起,形成幻麗的城市街景,不像永夜的高樓少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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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2/9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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