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加爾之墜 第十三章 誤會(上)
被強光照到之時，周言鋒嚇了一跳，也同時警覺性地舉起雙手，像是做出防禦姿態來，防範著莫名人士。本以為是死眼鏡還是魔法師之類的危險人物，但在腦中快速轉了一下，才想到或許是搜查學校的老師或警衛，打算在完全關閉學校之前在做一次巡視。
周言鋒的猜測也在眼睛稍稍適應強光後被證實。看到了手持手電筒的微胖警衛，自己不由得暗自好笑，還真是想太多了。
「你在幹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面對警衛的質問，周言鋒才放鬆警戒，抓抓頭笑著編了個謊話說：「啊，因為有個重要的東西忘了拿，明天上學得用到，其實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啦……」
這種謊話，對於身穿學校制服，做為一個學生的周言鋒來說是個很好的辯護藉口，警衛認為他在說謊，也拿他沒辦法。
警衛皺了皺眉，又說：「忘記拿東西？那怎麼會站在導師辦公室前？」
警衛質問下的意思透露得很明確，馬上就揭穿了周言鋒的謊言。一個忘記拿東西的學生，怎麼會在導師室前徘徊呢？
果然沒辦法輕易扯過，周言鋒吞吞口水又扯謊說：「因為今天的報告，做好了先讓導師看一下，在拿給導師後就先回教室，後來忘記報告還留在導師室。那是外頭要用的報告，明天就得發表了啊……」
周言鋒這次編了個看似正當又有原由了理由，這麼說也沒有什麼太可疑的地方。警衛沉默片刻，才又粗聲粗氣地說：「報告就算了，趕快回家吧！學校要關門了，你要是又來找什麼東西，被學校監視器拍到被誤認成是小偷，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咦？啥？監視器？……嗚啊！我竟然忘了那麼重要的東西！還悄悄地走到這邊，這樣被誤認成小偷也難免嘛！
周言鋒點點頭，跟警衛打了聲招呼後，才穿越走廊，走出學校大門。
「嘖……真是的，太粗心了。」
如果有監視器，又有警衛巡視，那要暗中調查死眼鏡也就困難了些，相對的，死眼鏡要做事也不方便，但消失的人不只一位，也就代表這種情況早就不只一次，那究竟是如何在眾多目光之下、在數位影像之下不被發現，難道是將那些學生帶出去，在外頭解決的嗎？
留在學校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口頭上說幾句，便能理當留在學校，畢竟是老師。那麼監視器方面，是用魔法解決的嗎？
漫步在鋪灑著皎潔月光的道路上，周言鋒暗自想著。他仰望著那彎明月，同時心裡也想著最近遇到的各種瑣事，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一位嬌小的身影出現在前頭，由眼光餘角瞟到的周言鋒，俯下頭看去，那是個熟悉的身影。
「艾莉亞？」
在月光下的艾莉亞，那頭褐金色柔順長髮顯得格外矚目，與身穿米色輕薄洋裝的她看下來，就如一幅美麗無可挑剔畫作，魔幻而美麗。白皙的肌膚在月光照射下，顯得更加雪白，給人一種冰冷、脫俗的感覺。
周言鋒走過去的同時，艾莉亞也緩緩靠近。亮麗的金髮下，是一張令人揪緊心頭，神色擔憂複雜的精緻臉蛋。
「你去哪？怎麼這麼晚都沒回來？」
沉默片刻，艾莉亞發出輕柔的嗓音，令周言鋒一時不知所措，低下頭去。
「抱歉……讓妳擔心了。」
「我說過，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一起解決啊！都在一起相處了兩個月多，你對我連這種朋友的信任都沒有嗎？」
凝視著艾莉亞白皙的臉龐，周言鋒不知道那是生氣、難過、擔心還是失落，或許通通都有。
「不是那樣……我怎麼可能不信任妳，對我來說，妳是很重要的存在！」可惡，自己在幹什麼？自己做了什麼蠢事？明明想讓她一點擔心都沒有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是不說？你也知道我會擔心你，伯母也是。」
「我……沒錯，是我錯了，不該讓妳和媽媽擔心的……」
看到周言鋒灰頭土臉、意志消沉的樣子，艾莉亞嘆了口氣，只好無奈地說：「等等回去再慢慢解釋吧，先回家吃飯，伯母在家裡等著你呢。」
周言鋒點點頭，對艾莉亞乾笑了笑，同時也想到了自己母親。對父母有著很深親情的艾莉亞，此時正擔心著處於戰爭中的他們，有沒有事還不知道，來到自己家，自己有個貼心的母親照料著她，自己還讓母親擔心，這不是更加傷了艾莉亞的心嗎？想到這裡，周言鋒也有些心痛，對自己產生了厭惡，恨不得用力打自己一拳。
兩人相依步行回家，途中幾乎沒有言語，走在一般住家的小巷中，沉靜的夜晚，偶爾只聽得到些車聲狗吠。
回到家後，周言鋒向面色擔憂的母親作個解釋，便吃起又加熱過的晚餐。他不能將關於天使方面的事情告訴母親，將會波及到人類的天使戰亂，是個無比重要的消息，但他不希望自己親人知道，不想讓他們擔心，聽到人類可能將無希望，能做的只有絕望等死，心情必定跌落谷底。周言鋒不想讓自己在意的人傷心難過，只希望在事情發生之前，將僅存的快樂保握住，過著每一天。
在這之後，兩人上樓去，也好談話。打開冷氣讓溫度變的舒適點後，兩人照常齊坐在柔軟的床鋪上，等著誰打算先開口。
「艾莉亞，我……對不起。」周言鋒低下頭去，心底如同壓著塊大石頭，想著自己竟愚蠢的讓艾莉亞受傷，內心充滿罪惡感，無法釋懷。
「算了，我也沒生你的氣，知道我會擔心，那就不要什麼都不講就不回來，下次別再這樣了。」
「嗯……」
「好了，告訴我你在學校發現什麼會讓你這麼沉迷的事吧？」
你可以，我可不能這麼欣然接受啊，攘妳擔心同時戳到了妳的傷處，就算不是多大的事，也讓我難以忘懷……
周言鋒嘆口氣，回想著這幾天的發現與決定，打算從一開始知道這件事情說起。偶然發覺到昔日好友突然消失，即使是最親的人也忘記了他的存在，有關消失者的事情全數被抹滅，彷彿這人從沒出生過一樣。事後他推論，那極有可能與數學老師葉仕德有關，只是還在調查當中，沒有確切的證據推定，同時也猜想讓他們消失的罪魁禍首，可能是魔法師之類會使用魔法的人，而使用的法術干擾不了體內存有魔力的人，也是周言鋒與艾莉亞沒有忘記消失同學的原因。
周言鋒將想法與經過一五一十告訴艾莉亞，兩人邊聽邊談論著，講述直到今天，第一次的留校調查。
艾莉亞聽完之後，又是一副時常出現，凝視某方、認真思考的神情，在思索半晌後，她輕聲開口：「的確極為可能是擁有魔力之人的所做所為，就我目前所知，這種讓人完全消失的法術，並不常見，而且用法跟用途都是心術不正的人才會想使用，大概是吸收存在之力，藉由增加自己的力量或是某個物品的能力。這場法術儀式，一定需要廣泛的範圍，如果是在學校，因該很容易就會被發現，但是在踏入這所學校後，我並沒有感受到什麼異常的力量。」
「那就是施術者隱蔽的很好囉？」
「也有可能，你剛剛也有說這不像是前幾次發生的情況吧？如果是這樣，那施術者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如此大規模的操弄存在之力，還能不被發現，那麼施術者可能就不只是魔法師之類的人。」
「咦？那可能會是天使或惡魔？」周言鋒脫口說。
「還不確定。能有這種頗強大能力的人，不會是壽命與人類差不多的魔法師所能修得的，但也只是推測，如果說是人類的話，那肯定是以什麼不正的修練方式，讓魔力增加飛快，這種吞噬存在之力的方式就是其中一種。」
「怎麼會？……就這麼任由他們殺掉無辜的人嗎？太惡劣了！」聽到艾莉亞所說，周言鋒有感而發。如此輕視生命，將生命玩弄於掌間，不可饒恕！
「身為在暗中保護著人類的我們，當然不會讓想加害人類的人為所欲為。天界中，會時常派遣天使到人間巡視，處理著惡意在人間妄為的惡魔或是魔法師，這是自古以來就維持不變的規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隱蔽到不被發現，施術者的力量一定不小。」
「那該怎麼辦？就這麼任由他繼續吞噬學生嗎？」想想那些之前玩在一塊的同學好友，某朝一日卻說消失就消失，甚至連曾擁有共同回憶的人都忘記他們的存在，這麼做卻只是為了自身私慾，一股憤怒從周言鋒的心中湧出，同時也悲切著消失的同學。
「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就像你說的，先找出施術者是誰，在來想對策。有那種力量的人，我大概沒辦法對付，只能等其餘天使來處理，我想，在這之前我們只能讓施術者停止施術，不能再讓他肆意妄為，但是……」艾莉亞垂下眼睫，無力的神情看出她也想拯救那些無辜的生命，卻束手無策。
見狀，周言鋒不免又心頭一緊，嘗試想安慰，卻又不知從何做起。
「現在是戰爭期間，其中半部勢力為墮天使的他們，目的是推翻天界，追求理想，當然不會為了人類而派出人手，這件事也只有目前為守方的天使們有辦法，但情勢被壓制下來的正方，自然不會再把人力資源調動出去，戰局沒有好轉，恐怕沒辦法了。」
「情勢好轉，那會是什麼時候？這場戰爭會打多久？」要是戰爭一直沒有結果，那施術者不就會變本加厲的吞噬下去了嗎？但要是墮天使壓倒天界，一舉大肆下凡入侵，那我們也不用活了，更不用再想解決施術者的事。周言鋒心亂如焚，十分焦慮。
「不知道……我也很希望戰爭快點停止，回到和平繁榮的生活……我也很希望家人朋友全都平安無事，我也很想他們……」說到一半，終於壓抑不住內心情緒的艾莉亞，美麗的臉孔漸漸扭曲，豆大的淚珠從眼眶內流出落下，儘管想停止哭泣，卻辦不到。
兩個多月了，從天界下凡的她，住在周言鋒家裡的期間對家人音訊全無，戰爭可沒有情理可言，只有生與死、勝與敗，一直掛念在心中的父母連還活著都不知道。
看著傷心掉淚的艾莉亞，周言鋒心中也被感化難過，有如切心之痛，他最不希望看見的事情，還是再一次發生了。
他想，現在能做的，就是給艾莉亞一個依靠，讓她知道即使親朋好友不在身邊，還有自己與母親陪伴著她，就算是一絲溫暖，也想傳達給她。
周言鋒輕撫著艾莉亞因哭泣而顫抖的身子，緩緩靠近自己懷裡。他想給她點溫暖，想給她快樂。至少現在，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管他去死吧！
兩人靠在一塊，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周言鋒那份心意，艾莉亞確實是收下了。她很感謝落至人間能遇到周言鋒，能遇到他和藹的母親，如親人般的照料著她，就算毫無血緣關係，她還是覺得很高興、很慶幸。
艾莉亞心中一暖，這一瞬間，有了這麼一個暫時可以依靠的人，她便絲毫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出來，好好發洩一下從那天起，就苦悶在心中的傷痛。
「不用顧及別人，放聲哭出來吧，把妳心裡的情緒都發洩出來，哭完也就好多了。」猶如母親安慰著孩子，周言鋒輕拍艾莉亞的背，溫柔地說。他制服上衣的前方，被艾莉亞的淚水逐漸浸濕，見她如此淒切的模樣，非常不忍。
毫不掩飾的大肆哭泣了一陣子後，艾莉亞心中也漸漸平撫，只剩下嚎啕大哭之後的哽咽。
還靠著周言鋒胸膛的艾莉亞，意識到自己正做著令人害羞的事，臉皮頗薄的她，不禁臉紅起來，但還是沒將頭移離周言鋒的懷內，只輕輕云吐出兩字。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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