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倒世界 第四章 光片兄弟揭真相

 

  看著協伊,我的腦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唆使著我去殺了他,它讓我全身緊繃、血液沸騰,明明先前在酒吧裡連一點殺人的可怕念頭都沒有,現在卻難以克制住自己嗜血殺人的衝動──一種強烈的使命感正在成長茁壯,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也無法分析解釋,但就是那種感覺讓我認為不能夠放任眼前的協伊不管,我必須殺了他,我們之間不是我死就是你亡,這是僅屬於我們之間的強烈宿命。

  「很奇怪吧?明明連點殺人的念頭都不曾有,安安靜靜地活在世界上,日復一日地生存著……但是現在卻有著想要殺人的強烈慾望?」協伊對我笑了笑。

  「唔、呼……呃!」我瞠大雙目,狠瞪著眼前的「自己」,此時全身的力氣都在抑制著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而全身發抖、難受至極。

  「協伊,快把他殺掉吧?」協伊身後的女孩淡淡地說。

  協伊搖搖頭,嚴肅地看著我,「會特地來見你、把你帶到這裡,就是要我們彼此逃離出命運的魔爪。你聽著,你要極力去克制你體內的聲音,用盡全力壓抑下想要殺掉我的慾望。你得做到,就算我們兩個生活在一起你也不會有一絲想要傷害我的念頭。」

  我緊咬著牙根,擠出了幾個字句:「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世界、你……我……」

  協伊整理了一下思緒,片刻後開始述說:「這裡,如你所見,是鏡子另一面的世界,但卻不是普通的『另一面』而已。我們所經歷的都是無法解釋的超常現象,但在科學的領域之中,我們就像是『超人類』一般的優越存在。這裡是另一個平行宇宙中的地球,也就是另一個平行世界,兩個世界透過了某種獨特的方式能夠在特定的情形下相連,也就是你使用的這面鏡子。要達到穿越鏡子的條件非常難,必須要天時地利人和。首先,兩個世界得出現特定範圍內完全相同的地點,這是地利;再來是人和,穿越鏡子的人本身就擁有某種奇特的力量,我推斷這是某種遺傳基因或者因果效應;最後的天時,這部分我就不知道了,只能說在符合前兩項因素的情形下,得在機率極為渺小的某種特定因素發動期間,才能夠滿足所有條件。」

  「你能穿過鏡子,非常幸運。兄弟。」協伊笑了笑。

  開始動腦的我轉移了注意力,已經稍微冷靜下來,能不再渾身顫抖地正視協伊。

  「再來我要說明最為關鍵的『人和』。我問你,從出生到現在,你的雙眼有沒有什麼毛病?就是常常能在附近的環境或是半空中看到許多零零散散、很難看清楚的碎片?」

  我聞言一愣,吞吞吐吐地說:「的確是有……從小時候開始眼睛就常常有許多細小的『光片』飄來飄去,還以為是青光眼或飛蚊症之類的,但幾次到醫院檢查都沒有問題,後來也習慣了。那些光片對視力沒有多大的影響,後來就不管了,難道……」

  「嗯,那不是什麼症狀,那是我們一生下來就被賦予的能力。」協伊微微一笑,在空氣中拼湊著一些難以看見的透明碎片,「在這個世界,人們知道『我們』,他們稱我們為『鏡遊者』,不管是你的世界還是我的世界,不論在何處都存在著各式各樣的這種光片,但是只有我們這種人看得到、摸得到。我們可以拼湊這些碎片,也可以拆解他們;可以用它們來穿越空間,到達這個世界的任何一角,也能夠用來掌握一些細微的資訊,去解讀這些不同碎片的意義與訊息。」

  我微張著嘴巴,不敢置信。

  「你必須去學習如何操控這些光片,這非常困難,有的光片很容易出現,有的卻很罕見、也難以操控。你得靠著感覺去將它們分類、拼湊在一起,比較常見的光片甚至會與你的記憶混和在一起,當你需要的時候它們基本上都會乖乖現身,進而拼湊成一個大型光片讓你能在瞬間前往你想要去的地方。但有時候,光片卻很刁鑽反而不稱你的意,即便你身陷危機也死活不肯出現。所以說,操縱光片靠的是不斷純熟的技術,以及很大的部分是運氣,得聽天由命。

  我消化著協伊所說的話,詢問:「你從一開始就瞭解這些了嗎?這個世界有很多的『鏡遊者』?」

  協伊搖搖頭,說:「『鏡遊者』非常之稀少,就我在這個世界從出生活到現在,除了我自己也只知道還有一個人而已,我也不知道我們這種存在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可能在你的世界、其他的平行世界內,也只有寥寥幾人吧?但是唯一能知道的是,因為我們的上一代造成了某種效應,我們也才能夠擁有這種能力。」

  「你說的上一代……是怎麼一回事?」我皺起眉頭,想到了我那對從來就沒出現過、也沒有留下任何訊息的父母,難道說他們都是「鏡遊者」嗎?在生下我之後因為某種原因跑到了這個世界?

  協伊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其實我們是在同一個世界被生下來的雙胞胎……在我們出生沒多久的時候,在這個世界的『我的母親』將我強行帶了回去,然後……你的母親死了。」

  我的雙眼倏然瞠大,胸口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悶痛。

  「我的養母只陪伴我到了我七歲的時候,接著她就因病逝世了。在她離開前,她告訴我我們之間的真相,事實上,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源自於我們的親生父親,他原本是你那邊世界的人,與你一樣因為某種因素到了這裡的世界,接著因逃不出命運的枷鎖而殺害了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維持平行世界之間的存在平衡,然後遇上了我的養母、愛上了她,但是……因為某種原因,在這裡生活下來的父親卻被殺害了,養母也一直無法成功懷孕。而在父親被殺害之前,他告訴了養母其實在另一個世界他已經讓另一個女人先懷孕了,也就是存在於你的世界的我們的生母……」

  「唔……」我大力按著腦袋感受到強烈的疼痛,那個令人傷痛不已的夢境形成了破碎的記憶,開始在我的腦袋之間瘋狂穿梭、竄動。

  協伊一臉悲戚,微微低下頭繼續說:「我們的父親擅自改變了兩個世界相同的存在,他與兩個世界相同存在的兩名女人相戀,他愛上了同一個女人兩次……這樣的結果造成了無法解釋的奇怪效應,導致養母在生母懷了一對雙胞胎後始終無法受孕,等到父親將真相告訴了養母並死亡後,我養母因為強烈的忌妒與恨意而前往了你的世界,並殺害了生母並奪走我。一是想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孩子,二是想將失衡的情況導正……『珅穎』,這是生母臨死前在地上寫下的名字,我想這就是你的名字吧?養母在去世時對我說,如果碰到了你,務必要轉達給你一句話……她說:『很對不起你』。」

  「唔……」腦袋好痛、好想吐……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原來我的母親並不是真的要拋棄我,雖然連她本人的事情都不知道也沒見過,但是我好想她、好想她……明明看著別人幸福的家庭模樣都已經麻木了,現在又再度有一種好辛酸、好孤單的委屈感……

  「在平行世界之中,每一個世界都會擁有相同的存在,但卻會順從著不同的軌道走,因此即便天生的性格與長相完全相同,也會被後天的環境影響而擁有截然不同的發展、成就與性格。但若兩個世界的同一個存在感應到了彼此正處於相同的世界,兩者冥冥之中便會有某種吸引力,促成無法改變的互相殘殺的局面……我想證明我們是更加不一樣的存在,我也不想殺害另一個自己、或許該說是雙胞胎兄弟,所以一感應到你來到了這個世界,我就馬上來找你了……珅穎?」

  「唔、呃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腦袋劇痛無比,協伊後面所說的話也都聽不進去了。我渾身激烈抖動地倒在地上,雙手緊抓著自己的腦袋瘋狂掙扎、竄動,前所未有的疼痛讓我不停尖叫抓狂,就算一直用腦袋去撞地板,那種外傷痛處依舊無法分擔半點頭裡面的劇痛。

  因為劇痛,我使勁全力緊繃著四肢、眼睛睜得老大、嘴角也幾乎要拉到裂開,我的眼睛卻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有往昔生活中一些零星的記憶片段。此時此刻我的思緒似乎飄到了九霄雲外,好像在一旁看著在廁所地面上激烈掙扎扭曲、怵目驚心的自己,心中也有種什麼東西被掏空了的感覺……

  「糟糕,是不是『存在重疊』造成了某些影響?!」

  在失去意識之際,我依稀聽到了協伊最後的話語。

 

 

  「唔……」我緩緩睜開了雙眼,意識逐漸清晰過來,自己是躺下的,冰冷的磁磚地面,眼前是熟悉的廁所天花板,一男一女探頭在我眼前,確認我有無大礙。

  他們後退一步讓出空間讓我站起,我認出是協伊以及另一名紅眼女孩,但協伊拉起了衣領藏住了半張臉。

  「協伊?……我昏倒多久了。」

  協伊先是驚訝了一瞬,接著緊皺著眉頭,詢問:「不久,數分鐘而已。你有沒有什麼記憶消失了?還記得剛才的對話嗎?」

  我想了下,雖然腦袋還是有些昏沉,但似乎沒有什麼異狀,「嗯,雖然很複雜、有點難懂,但關於鏡子、『鏡遊者』、我們父母的事情都還記得,以前生活的記憶也都還在,目前是沒有想到什麼想不起來的事情。」我不知道剛才那陣讓人抓狂的劇痛造成什麼影響,也沒體驗過失去記憶的感覺,但要是真的失憶的話……恐怕也不會記住是如何失去的吧?

  協伊面露苦色,似乎很不能理解。

  「為什麼你突然又將臉藏起來了……?」原本只是不經意的一問,卻讓我意識到了什麼,猛地閉上嘴巴──說來協伊的臉……是長什麼樣的?不是才剛見過嗎?

  見我神情怪異,協伊也意識到了什麼,俯頭沉思起來,喃喃地說:「果然……再這樣下去你又得拚死拚活來殺我了,原來是這樣子……難道就不能改變這種情況嗎?……」

  「砰!──」

  這時候,廁所外頭傳出了某種爆炸聲響,在場的兩人都是一愣,紛紛看向廁所門。

  「是裘娜雅,找到這裡了!」協伊對著身旁的女孩使了個眼色,後者見狀馬上衝到了廁所門口待命,掏出藏匿在斗篷內的短柄利刃,而協伊也開始以著十分迅速的手速拼湊起空氣之中的大小光片。

  「我想短時間之內是不會碰到面了,裘娜雅他們確實不是壞人,反倒是想要帶領這個世界前往更好方向的一夥人,他們確實很值得他人尊敬。既然他們在冥冥之中接納了你,如果不想回去原來的世界就去加入他們吧,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況且在這裡的你獨自一人,也沒有任何依靠。」

  我怔了怔,伸手忙問:「等一下!那你呢?既然是兄弟的話,一起行動不是很好嗎?我可以依靠你啊!」

  協伊回過頭來,雖然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卻還是能感覺到他那酷酷的一笑,「原來擁有兄弟是這種感覺啊,挺不賴的。不管是這個世界還是另一個世界,我們的親人也只剩下彼此的唯一了呢。所以說,短期間我們是不會碰面了,有些事情還無法搞清楚,我們也不能夠自相殘殺。再會了,兄弟!」

  光片已拼湊完畢,協伊丟下一句,轉頭就俯身衝進了光片,柔軟的白色頭髮消失在廁所的空間之中,在廁所門口的女孩見狀也趕緊後撤奔向光片。

  「新人!」

  衝到廁所門口的裘娜雅幾乎沒有半點遲疑,轉瞬間就朝著紅髮女孩的背後擲出了手上的飛刀,但後者也不是省油的燈,明明只有四步距離的反應時間,卻能在俯衝的瞬間立刻回過頭來用手上的短刀擋掉了刀片。嬌小的身軀沒入了光片,刀片則嵌入了地上的磁磚裂縫。

  堂姊姊,下次再加把勁!」

  稚嫩調皮的嗓音迴盪於廁所這個小空間之中,淡藍色的光片鏡子也在傾刻間支解破碎。

  廁所內鵝黃色的柔和燈光在閃爍不定著,裘娜雅俯身撿起了地上的飛刀,收入靛紫色的條文布質斗篷內,「新人,你沒事吧?他們沒給你喝下馬桶水吧?」裘娜雅的紅色眼睛眨了下。

  「呃、嗯……為什麼是喝馬桶水?……」

  「不知道,有些人喜歡用這種方式拷問,可能是有奇怪的性癖。」

  「……」

  「有嗎?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是喝得很累嗎?。」

  「沒、才沒有啦!我沒事,謝謝妳來救我……」面對裘娜雅的關心,我卻欣慰不起來,不知道是為什麼……

  「不客氣。」紅色眼瞳眨呀眨,「走吧,快點離開這裡,這裡是其他勢力的領地,待久了會很麻煩的……?」

  我頷首一下,逕自走到了流理臺前,看著倒映在鏡中的自己的面孔,緩緩伸出手碰觸了鏡面……是硬的,一如往常,沒有漣漪、沒有穿透,所以協伊所說的「天時」已經消失了嗎?亦或是這裡的空間已經被我們造成了些微的改變,失去了「地利」?

  回不去了。也罷,在這裡我擁有了原來世界不曾擁有的事物,乾脆就在這裡重新開始吧?來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你就這麼眷戀於這間廁所嗎?」回過頭去,裘娜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突然轉變的毫無心機的天真模樣怎麼想都跟她擁有的誇張身手湊不到一塊……

  「沒有……」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呢。」

  「喔,我叫……」

  我猛地瞠大雙目,心中一顫,身體忽然像是凍結一般無法動彈──

  等、等一下!我的名字……到底叫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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