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心嶼 第十一章 叢林襲擊

 

  「到底怎麼回事?歐尼爾?」梁穆誠在紀藤碧的攙扶之下一面說一面快速尾隨在歐尼爾身後,他們急急下了石灰岩台地,再次穿入森林,在佈滿草叢與枝葉的林道上快速移動,似乎一直在被某種東西追趕著。

  「真是糟透了,這附近有不少位參賽者,有一點能確認的是,目前至少有兩群人正對我們虎視眈眈,我們得在他們出手之前先進行移動,否則要是陷入僵局就麻煩了。」揹著兩個物資背包的歐尼爾手上拿著剛才那名男人所持有的長獵刀,一面跑一面說。

  「兩群人?!怎麼會?」梁穆誠上氣不接下氣地嚷著,渾身的傷口在劇烈的移動下讓他十分疼痛,但也只得咬緊牙關繼續跑著,所幸那些都只是外傷及瘀傷,在這種狀況下並不會加重傷勢多少。

  「穆誠,你還可以吧?」攙扶著梁穆誠的紀藤碧擔憂地問,她同樣也正不停地喘著大氣,對於一名身材並不高大的消瘦女性來說,如此攙扶著一名男人跑起來還真是有點吃不消。

  「唦唦──」

  一支破空之箭陡然自林間一處射來,擦過了奔跑中的歐尼爾的肩頭。歐尼爾牙一咬,急切大喊:「穆誠,你往右邊跑過去!那裡是巨岩區,趕緊找個隱密的地方藏起來!直到三天後若是我還沒有出現在那裡,你們就隨機應變吧!」

  到底是誰在追殺我們!梁穆誠瞠大眼見又是一支利箭自歐尼爾的身旁掠過,恐懼瞬間拔升至最高點。他一咬牙,在這種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也無法做什麼,他幫不上歐尼爾,他只是個什麼都不會、毫無戰鬥能力的普通高中生,歐尼爾說得對,眼下這種情況他與紀藤碧逃離此處才是幫了歐尼爾啊!

  「可惡……對不起了,歐尼爾,你一定不能死啊!」梁穆誠回頭看了一眼衝進射箭處密林的歐尼爾,一個咬牙與害怕無比的紀藤互相攙扶衝進了另一方的林間,拿著他身上的水果刀砍掉了遮擋在前方的枝葉,持續前進。

  「穆誠,現在該怎麼辦?」紀藤碧害怕地說。

  「別擔心!我們現在往這個方向走,那裡有一處岩區,先在那裡藏起來,等歐尼爾過來,眼下也只得這麼做了!」

  「唦唦──」

  「!」一道行走聲響在附近陡然傳出,梁穆誠猛然看了過去,只見不遠處的草叢中有物體正在飛快移動著,是敵人嗎?!

  「碧,快點!」梁穆誠急切吼著,與紀藤碧兩人艱難地在枝葉重重阻礙的情況下繼續移動著,等到他們穿出了林間,走到了一條天然的林間小道時,一道黑影倏地自一旁的草叢中撲了過來。梁穆誠心中一悸,只是聽到了沙沙作響的聲音,下一刻便被某個物體給撲到了地上,紀藤碧也尖叫了一聲摔至佈滿落葉的土地上。

  心跳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梁穆誠腎上腺素被激發至最高點,他張大雙眼看清襲向他的是名男人,對方是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五官深邃看似美國人,蓄著滿嘴的鬍渣,皮膚較黑,深褐色的粗眉之下一雙眼眉十分淡定,看起來很老練沉穩,就這個瞬間梁穆誠就知道這是個非常有實戰經驗的敵人,而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男子的身材頗為高大,幾乎有一百八,身材中等,穿著襯衫及皮製外套、長褲,身上背著一個黑色物資背包,他將梁穆誠撲到了地面後,立即跨坐在他身上封住他的雙腳,右手跟著摸向腰間一翻,一把鑠著銀光的修車板手舉在眼前,他歪了下頭咧嘴冷笑說:「不好意思啊,因為沒有被分配到利物,你就委屈一點吧!你們的那個同伴應該已經被陷阱給射殺了吧!三個晶片輕鬆到手啦!等我解決掉你們兩個,再去處理那名男人!」

  男子粗壯的手臂反手抓著板手就要砸向梁穆誠的腦袋,而對方十分粗重的身軀壓在他身上根本無法動彈躲開,就在這個瞬間,梁穆誠反射性地一閉眼,舉起了緊握在手上的水果刀,一聲「鏗鏘」,剛好格擋住了對方的板手,令對方有些詫異。

  「……穆誠!」在一旁跌坐在土地上想要起身的紀藤碧,見兩人開始纏鬥在一起卻為之一愣,內心有想前去幫忙梁穆誠的衝動,老實的身體卻無法動彈,只有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緊張與恐懼感,這令她又是愧疚又是焦急,無比掙扎

  「快跑!碧!快跑到岩區!我不會有事的!」梁穆誠大吼一聲,迫於情勢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什麼殺人、傷人、害人,原本不可能會做這些事而總是被欺負的他,在這種性命垂危的緊張時刻腦袋是一片火熱,如果不反抗,不只自己會死,還會連累到碧讓她失去依靠,甚至被其他男人盯上、侵犯!

  他絕對不想要這樣!

  當下,梁穆誠狠瞪著對方就將水果刀一橫,撞掉了對方的板手,心一橫一下就砍在男人握著板手的手腕上,被鋒利刀尖劃出的血口立時鮮血噴濺,濺灑在周遭土地上的落葉。

  「喝啊啊啊啊啊!死小鬼!」男人痛苦地怒吼著,另一隻拳頭狠狠砸在梁穆誠的臉頰上,將他打得暈頭轉向,而梁穆誠在視線模糊不清的同時也豁出了本命似地,張著嘴起身又咬住了那另一隻手,再次讓對方痛號。

  「我、我……我不會再逃走了!」在一旁的紀藤碧從物資背包中拿出了塑膠製的行動喇叭,站了起來衝向還跪坐在梁穆誠身上的男人,緊抿著嘴就這麼大力地將喇叭砸向了男人的後腦杓。

  紀藤碧的力量雖不大,但男人被這麼幾次的狠砸意識還是一時恍惚茫然,梁穆誠趁著這個時機用盡全身力道使勁一扭轉,終於掙脫了男人的束縛,將他給翻到了一邊,對方手上流出的大量鮮血也沾上了他的手臂及衣服。

  「碧,妳快走!」梁穆誠趕緊起身,見機不可失拿起了水果刀就要朝著趴在地上的男人刺下,但他隨即一愣,回過神來才警覺到自己即將要犯下的錯誤,怔住了動作,但男人馬上就要翻過身來伸出雙手掐住梁穆誠的脖子,馬上回擊。

  梁穆誠雙眼一睜一個側身,向後躲過了那雙粗糙的大手,恐懼蔓延了他的全身,他腦袋灼熱、頭皮發麻地一想起這名男人還是想要置他於死地,趕緊一咬牙將水果刀轉向,改以用刀柄的部分狠砸在男人的頭上,一面大吼一面不停地砸,在急促的鼻息及怒吼聲之中,直到對方終於失去意識倒下他才無力罷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自相殘殺呢?明明大家可以和平共處地活下去啊!只要好好相處下去,那些遊戲製辦者也沒辦法做什麼吧?為什麼一定要殺人啊!」梁穆誠乏力地跪坐在土地上,雙手垂下,染上血色的水果刀也落到了一旁。他呆然地看著頭破血流已經失去意識倒在一旁的閉目男人,無法置信地看著自己顫抖不已的雙手,在呼吸急促到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的同時,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顫顫巍巍地說:「我……終究還是殺了他了嗎?……」

  「穆誠……」站在一旁也將行動喇叭落在土地上的紀藤碧抿著唇難受地看著梁穆誠,輕輕地走到了他身後緩緩抱住了他。她也無法說出任何話來,心情同樣複雜難受,但她知道,此時能為梁穆誠做的便是陪伴在他身旁。他曾經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拯救了她,現在梁穆誠處於情緒極為失控的狀態,能讓他稍稍平穩下來、安穩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還只是學生、前天還在過著上學日子的他們兩個,突然被帶到這處與其他人自相殘殺的奪心嶼,就算有再大的委屈、再大的寂寞、再大的不安、恐慌、倉皇,也沒辦法改變任何事。他們要做的,只是努力活下去,逃過其他人的追殺……

  第一日,紀藤碧在恐懼中前後被兩名男人追捕;第一夜,雖然遇見了梁穆誠能夠稍稍安心下來,但他們再次遇上事故,有好幾個人死了;才剛到了第二日,他們又被追殺,往後的餘日,又該怎麼辦呢?……

  想到此處紀藤碧也不禁流下了熱淚,由後環抱住梁穆誠的手又加緊了些,不想放開這個唯一的依靠──她在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無依無靠,就要被各種男人給侵犯、接著被姦殺掉,遇上身為女性最為可怕的噩夢待遇,但是她遇到了與她打開彼此聊了許多的那名網友,雖然是網友,但是她一直都對對方抱持著好感,現在能在這裡遇上他,真的很慶幸、很欣慰,而她也覺得他非常的體貼、溫柔、可靠──

  雖然他們先前從未碰過面,但是在這裡,他是她的唯一依靠了,不論外在或是心裡……

  「你們……看清楚點吧,那傢伙沒死,只是昏迷過去了而已。人體雖然脆弱,但可沒那麼容易死喔!」

  此時一道女聲伴隨著踩著枝葉的腳步聲逐步接近,面色茫然的梁穆誠抬頭一看,那是名身穿貼身上衣及長褲的女性,大約二十出頭,黑髮、黑眉、精明的美目、挺拔的鼻子、紅潤的雙唇,說的是非常標準道地的美國口音。

  「咦?」梁穆誠怔怔地看著那名女人,突然一回過神來在咬牙撿起地上水果刀的同時,趕緊將紀藤碧護在了身後,展開架式將水果刀抵在前方警惕著女人,深怕這名突然出現的女人也是想要奪取他們性命的敵人。

  「放心吧,我不是來殺你們的,相反的,我想問你們,要不要加入我們呢?」女人微微一笑,開始做著自我介紹:「我叫米雪兒,米雪兒‧派瑞亞,來自美國猶他州,還是大學生。我們這裡有一組同盟,還有其他三名男人,我們從昨天早上開始就進行組對了,你看我身為女人卻到現在都沒有事,就應該能夠相信我了吧?」她朝著躲在梁穆誠身後緊張不安的紀藤碧微微一笑,令後者為之一愣。

  梁穆誠吁了一口氣,無力地垂下雙手,算是暫時對這名名叫米雪兒的女人放下警惕了,有些放鬆地無力一笑,說:「我叫梁穆誠,來自台灣;她是紀藤碧,來自日本。我們都還是高中生。」

  米雪兒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苦笑說:「都是高中生啊……真是委屈你們了,能撐到第二天也算不容易了。總之,你們跟著我們就能夠安心了,加上你們,六人的隊伍可不算小,就算遇上敵人對方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攻擊過來。你們會來吧?」

  梁穆誠靜靜注視著米雪兒,看得出來對方是誠心誠意的,而她所說的就與他起初的觀念相同,不禁產生了一點親近感,但是……梁穆誠表面上顯得親切,實際上心底可是還在深深戒備著對方。

  他回頭看了紀藤碧一眼,詢問般地示意了一下,見對方也點了下頭,便回說:「嗯。不過,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妳是在刻意到處找其他人問他們願不願意加入你們的嗎?」

  米雪兒聞言苦笑一下,搖頭說:「不,我可沒有那種能耐,只是隊伍剛好駐紮在附近,我是來叢林尋求資源的,也不敢離開太遠。我是剛好聽到這附近有動靜才過來看看,就恰巧遇上了你們,正好你們也不是那種會隨意殺人的人,能增加夥伴的話相對的也會比較安全囉!」

  梁穆誠應聲點點頭,對方看似真的毫無敵意,透露出了許多善意,若是一開始在洞穴碰到她,梁穆誠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與她坦誠相對,但是經歷過了昨天以及剛才的情形,令他不再那麼輕易地信任他人了,來到奪心嶼的僅僅第二日,他變了,就像歐尼爾所說的,在這裡,對人除了懷疑還是懷疑,而這句話也一直讓他印象深刻、銘記在心。現在除了歐尼爾與紀藤碧能完全信任外,他不能夠輕易相信任何人,因為現在的他不只是揹負了自己,還揹負著紀藤碧的性命。

  但,現在的他們與歐尼爾分開了,不知道歐尼爾的情況如何?如果他沒事,那麼他們就會在他所說的岩區碰面,而現在……自然是有個靠山的好,如果米雪兒他們是真的秉持著將不殺人的參賽者組隊起來的旨意,一起行動的話,暫時加入他們也不算是件壞事。況且眼下的他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雙方基本上算是互相認識後,米雪兒便走到了昏厥的男人身旁蹲下,伸手按在了他頸部上的晶片。

  見狀的梁穆誠與紀藤碧臉色都是唰地蒼白起來,驚呼:「妳打算做什麼?!」昨晚,想要侵犯紀藤碧的芬克斯可就是這樣死去的啊!

  想要上前阻止米雪兒的梁穆誠卻為時已晚,對方已經將晶片的表面破壞,讓晶片與金屬插槽分離,取下了晶片,而昏厥中的男人在一小陣細微的抽搐之後,便再無動靜,難以察覺到的起伏胸膛也不再顫動。

  他,死了……

  「這名男人是殺人者,他剛剛還想殺了你們兩個,這種人越多,對我們不殺人者的處境就越是危險,能少一個自然最好。若是放過他,不是還會有更多的犧牲者出現嗎?幸好剝奪晶片的殺人方式並不會見血,這名男人在昏迷中也不會感受到任何痛苦呢。」蹲身在死去男人身旁的米雪兒回頭望著梁穆誠,淡漠的視線令他發起一陣惡寒,這個女人雖然聲稱他們不殺人,但在這種情況下卻能夠眼也不眨地殺掉這名男人!而這……真的是對的嗎?

  「難道這樣子的殺人就可以嗎?……」梁穆誠怔怔地問,與米雪兒不自覺地開始拉開距離。

  「你剛剛差點就要被他殺死了,那個時候你應該也有要反擊殺死對方的念頭出現吧?」米雪兒起身皺著眉注視著梁穆誠問。

  梁穆誠聞言卻抖動了下肩頭,一咬牙說不出話來。他看著死去的男人,恐懼再次由心底竄出。那種恐懼不是被殺的驚魂未定,而是殺人時與殺人後的恐懼──殺人,那可是奪走一個生命體、一個人的從前、現在,以及他的往後啊!更甚,奪走了他的家庭、信念,以及任何重要的事物。就算對方是個會殺人的人,但怎麼能夠輕易地就這麼、這麼……

  梁穆誠咬著牙扭曲起了臉孔,他緊握拳頭,滿腦子的混亂,他無法理解,到底哪個是對的,哪個是錯的?在這裡,在奪心嶼之中,所有的價值觀全部都崩壞了,而人性,才是一切的真諦。

  米雪兒走向了梁穆誠拍了兩下他的肩頭,嘆息說:「我能理解你在苦惱什麼,昨天我也被追殺過,我是在意外之中不小心殺死對方的,當時我也跟你一樣,深陷於殺人的恐懼以及各種情緒、迷思……但是這裡是該死的奪心嶼!你還是盡早習慣的好。在這裡,若是想活命就得依靠各種手段,我們所能做的,也只能夠用最好、最正確、最不泯滅人性的手法去應對了。只能夠這樣了……」

  梁穆誠呆然地望著米雪兒離去的背影,以及她放入口袋中的晶片──米雪兒說的並沒有錯,這裡的人都沒有錯,在這裡,真正的人性被激發、昇華至極致,接下來,只是人性與人性的衝突與真面目的揭露而已。這裡並沒有什麼是非對錯,米雪兒的做法其實也是最正確、最安全的……

  「走吧,你們也需要一個地方好好休息吧?看你們的樣子都累壞了,可不要因為體力虛弱或者是過度疲勞而死掉囉!」

  「呃、嗯……」梁穆誠回過神來,艱澀地看著米雪兒,與紀藤碧再次互相攙扶著跟上對方。

  「對了,你們還有其他同夥嗎?如果有的話,最好通知他們一下。」米雪兒回頭說。

  梁穆誠卻搖搖頭,眼神堅定地注視著米雪兒,「不,一直就只有我們兩個……」一旁的紀藤碧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米雪兒聞言有些樂了,「真好啊,一對小鴛鴦,互相扶持撐到現在,真浪漫!大姊姊我也好想要這樣啊!哈哈哈!」

  就在米雪兒與他們打哈哈的同時,梁穆誠緊了緊搭在紀藤碧肩頭上的手爪,悄聲說:「現在先不要讓他們知道歐尼爾的存在,不能夠信任他們,等到時機一到,我們就藉由機會到岩區與歐尼爾會合,在這之前關於歐尼爾以及昨晚晶片的事情,都不能提。」

  「嗯、嗯……」紀藤碧緊張地認真頷首,皺眉望著米雪兒的背影,心想著絕對不能夠扯到梁穆誠的後腿,或許……必要的時候,她能夠為梁穆誠犧牲,而這個在心境上的莫大轉變她本人卻沒有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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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二更過啦~這篇不知道如何咧~打出來的與預想的精采章節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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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9.28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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